何松锦食蝌女

食蝌女

那时的老树湾,远比现在热闹。街道的布局,却像个大杂院,三教九流,各色的人物都有,那天在水有酒家里面,我又遇到了文哥了,在吃谈间,我们一边感慨光阴似箭,片刻不由人,又一边忆古怀今,从不喝酒的文哥,今天依旧是喝的耳红面赤,灯光摇曳中,我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个故事。

“磨剪子嘞,戗菜刀......”“哟,张老哥你今儿个怎么这会才来,人家可都吃晌午饭了。”“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吃了晌午饭,还不许人家吃晚饭吗?我呀,也算是看透了,这有钱人也都不用咱这穷手艺了,这穷人呀,倒是用得着,可是,嘿!姥姥的,他们都自己个偷师了,我呀,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吧。”“那你也得把这钟给撞响了才行呀。”“得得得,你木老板守着这铁打的柜台,我这砍柴的也不和你这放羊的在这扯闲篇了,回见吧你。”说完后,张老哥又扛着那长板凳穿街走巷去了,只剩下木老板独自低着头,扒拉着算珠,“是呀,吃了午饭还得吃晚饭,可这晚饭从哪来呀?”擦得锃亮的玻璃柜台直勾勾的倒映出木老板那尖的扎脖的下巴,削瘦的面颊,粘上毛,丢到猴山去,都分不清哪是他,哪是猴了。“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吃吃,这店里生意这么差,你看看这货,都生锈了,你也不着急,见天的杵在那,你是扮雕像还是装稻草人吓麻雀?你看着这柜台,这灰,这油渍,你看看这门槛,这泥点子,你看看这......你看看那......”不等木老板抬头搭话,这老板娘就没影了,留下一火车皮的话在塞满货架的店面里面,久久回荡,飘散不去。

这木老板娘一出店门,就望见了一群人围着个圈,她也赶忙把头伸了进去,“这货真不赖,都是些好东西。”“我瞧着倒是挺新鲜的,可这味,未必耐琢磨。”“看着都挺水灵的,青白分明的,嗯,我估计错不了。”“我呀,就好这口,这往家一拿,这葱姜蒜拿油一爆,准叫人馋的流口水。”“那你可别把口水流到这盆里了,回头我们大家都吃了你的口水。”“哈哈哈......”王师傅这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你们都瞅了一上午了,也就张老哥到我这里买了二斤留着晚上下酒,你们都只看风景,不下水,看着都下饭是吗?”王师傅略带嫌弃的说到,“哪个讲我不买,我屋里刚刚才吃了午饭,老早买起去,这要是死了,就吃不到新鲜货了。”“你胡氏婆反正时时有理,你都未必舍得吃着河里钓来的鱼啊。”王师傅一边往炉子里面添煤,一边头也不回的回答着。“耶嘿,你屋碰到个鬼,我吃不起,那个吃的起,来给我选条最大的,我回去用油煎着吃,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是怎么个新鲜法。”胡氏婆一边动手抓鱼,一边瘪着嘴,吹着那扇像稻草做出来的斜刘海,在众人的睽睽注视下,抱着鱼往家里赶去。

南方六月,蝉鸣聒噪,那声声蝉叫混合着胡老板的声声击打声,扰的胡氏婆那个心,那叫一个乱,急的真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已经把刘海给泡涨了,原本是可以躺在凉席上面看账本的她,这下看着这条鱼,可是左右不是了,离吃晚饭还有那么久,现在杀了,晚上吃,怕吃不到新鲜感了,这钱不就花的有点打折了;晚上杀,得用水养着,这鱼虽然不是挺大,但是起码要一脚盆的水,这养了鱼的水,就不能喝了,这可是额外的开支,没有必要呀。胡氏婆的为难不亚于那条案板上的鱼,只差没有吐泡泡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夕阳西下,胡氏婆已经累得浑身乏力了,还得烧煤球煮饭,“妈妈,我放学回来了。”小儿子放下书包,就往厨房里面钻,“乖儿子,今天晚上我们吃河鲜哦,和海鲜是一样的味道哟。”说完,胡氏婆又重新把抹布沾满水换到鱼鳃上,终于,夜幕降临了,难得老树湾头一次,这么整齐的家家户户都吃河鲜了,不一样的做法,不一样的种类,有小抄河虾、鲫鱼汤、煎鲤鱼、糖醋鱼,最次的都是酸辣河蚌,大家都坐在各自的屋子前面,一边叙说着白天的各自见闻,一边评论着这河鲜的味道,木老板一家也整整齐齐的围着餐桌坐着,木老板娘一脸堆笑的给两个女儿夹菜,木老板啃着鱼头,还直勾勾的望着盘子里面的鱼尾。走了一天的张老哥,此时也暂时收住了脚步,对着那盏星星摇晃的油灯,守着火炉上那咕咕直叫的清水汤锅,呷一口酒,吃一口鱼,腾腾热气,溢出窗外。

“来,儿子,多吃点,这个可是我今天花了一天时间煮的鱼,吃了大补的。”胡氏婆,满怀期待的看着儿子,儿子每吃一口,她的心里都荡漾出喜悦的花朵来,即使是用倒扣的铁桶做饭桌,胡氏婆也是吃的乐呵呵,胡老板蹲在地上,把头埋在饭碗里面,一个劲地扒饭,哦,对了,胡老板还有个女儿,十七八岁,二十上下吧,倒是读了几年书,后来读着读着就不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反正也是早出晚归,这天,她也回来吃饭了,她依旧是端着碗饭,站在路灯下面,“哟,胡老板的大女今天回来了,你真是个尖鼻子,你家今天搞好吃的,你算是回来的是时候了,来,今晚多吃碗饭。”出来剔牙乘凉的木老板娘,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剔牙,一边打趣到。“是呀,今天我屋里吃海鲜,我妈用水喂了一天了,吃起来真的很新鲜,天气热,吃起来也很凉爽,你屋里今天吃什么好菜啊?”胡大闺女一脸天真憨笑的回答着木老板娘,“我呀,还不和你家一样,都是吃从王师傅那里买来的正宗河鱼,只是做法不同,你妈妈是油煎的,我是打汤的,打汤的吃起来怕是不容易冷,我家里吃起来都是汗流的,你吃起来都不觉得热,也是奇了怪了。”“鱼?什么鱼,我没有看到鱼啊,我一回来饭就装好了,放在火箱边上了,不过我也吃的是河鲜咯。”胡大闺女一脸疑惑的说着,还忍不住往嘴里塞了口饭。

“咦,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你妈妈买的鱼,都提到屋里去了的,难道她后面又买了其他的,你吃的是虾还是蚌,还是河螺?”木老板娘狐疑满腹的走到路灯下,那碗里满满的一晚剩饭,一丝菜都看不到,当胡大闺女扒开米饭,露出菜的时候,胡氏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灯光下,似乎还可以看到那小小的黑点在“汤水”里面摇尾乞怜,每扒拉一口饭,就是痛和愚昧。

此时已是深夜了,一阵微风吹来,让文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也觉得怪冷的,我们几人连忙披起衣服,相互搀扶着一路跌跌撞撞,各自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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