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朋友别墅的水池总散发怪味,无意进顶层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这两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漫天飞雪,寒风猎猎,银裹万里,像电影的远景一般。而在这景色里,除了风雪,并无他物。
然后,镜头慢慢拉近,先是一条石子小路,被薄雪覆盖着,被树木遮挡着,只在后边露出些许石阶边缘。而不远处的雪地上,匍匐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滑雪服,带着帽子。连体帽下,是黑而直的长发,和雪滚在了一起。
这么冷的天气,女人没有带手套,双手赤红,颤抖的指尖隐隐发紫。但她似乎顾不上,一直在往前爬,在她身后是一段长长的、由深到浅的拖曳痕迹。
离得近了,能看到痕迹里掺着淡淡的血色。
在梦里我看不到女人的脸,但我却对她内心的绝望感同身受——喘不上气,很痛,又冷,还越来越晕。
但突然之间,女人像是回光返照般充满了力量,手举得高高的,上半身努力抬起来,乱发遮掩下的嘴唇翕动着,仿佛有什么人出现在她面前,而她有很重要的信息要传递给对方。
梦中的风雪不断阻挡我的视线,我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直到眼睛酸痛发胀,才晓得女人嘴里念叨着的是“季丰”两字。
我始终没能看全女人的面貌,但却认识她喊的这个名字。
季丰,他是我妹妹召召的高中同学、后来的追求者。
一年以前他死了,同时死的还有召召和我的男友叶柏。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八卦关系,死亡是因为在登山途中遭遇了罕见的暴风雪,没能躲过去。
而促使他们登山的人是我。
可不可笑?我约他们去爬山,偏偏最后活下来的也是我。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得了,只知道暴风雪时我在狂奔中摔倒,然后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医院,爸妈告诉我,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死了,尸体埋葬在大雪下,还没有找到。
事故过去一年后,仍然没有找到,在大家的默认中,他们彻底死了。
而活着的我,成了一个残缺的人,每天都在幻想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救下他们,想得我都快觉得自己得臆想症了。
可哪里料到,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一年后的同一天,在我对着生日蛋糕吹了蜡烛后,愿望成真了,我真的回到了过去。
梦中的寒风扑面而来,冷冽刺骨。
此刻的我,脱离了舒适的暖气和熟悉的公寓,正身穿白色滑雪服,头戴帽子和登山眼镜,手握登山杖,站在雪山底下摩拳擦掌。
而我的身边,是一年没见,死而复生的他们。
“姐,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召召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有一些失真,我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这叫我怎么相信!
于是做了一个非常戏剧性的动作——脱下手套,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啊!好疼!好冷!
召召看愣了:“姐,你干吗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柏上前,扶住我的肩膀,对着我瞅了半天,我看着失而复得的爱人,心口胀痛,鼻子一酸,忍不住滚下泪来。
叶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久没见着我了似的?”
我一听,连忙平复情绪,常年从事的职业把叶柏养得心细如发,眼睛毒辣。我不能让他发现不对劲,现在最重要的,是劝他们离开,躲过那场致命的暴风雪。
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下来,我也才对得起这奇幻的命运的馈赠。
“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头晕。”
这么一说,召召和季丰也围了过来,叶柏依然扶着我的肩膀:“很晕吗?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头晕,没力气。”
“那这次还是算了吧,这个状态爬山太勉强了。”召召说,“姐,我们明年再来实现这个生日愿望吧。”
我心里巴不得这样,刚想答应就听见一旁的季丰说话:“真的一点都不能坚持吗?我们几个可是为了这天专门凑的时间,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成。”
别说我,连召召和叶柏都惊讶了,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季丰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他从开始追求召召以来,就一直是一个温柔风趣的富二代形象。
但我此刻无法顾及他失态的原因,应该说就算今天所有人都失态了,我也不能让雪山之行继续下去。“对不起,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头越来越晕了。”
“你有毛病啊!”召召把季丰推到一旁,“姐,你别管他,不舒服我们就下去,他要爬让他一个人爬去。”
“不行!”我脱口而出,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急忙补救,“我们是一起来的,最后却让他一个人去爬山,这多不厚道。季丰,扫了你的兴很抱歉,但我确实太晕了,没法坚持,回头请你吃饭可以吗?”
"是啊,来日方长,想爬山总还有机会的。”叶柏也来缓解气氛,“今天就算了吧,我看这天气也不对劲,风越来越大了。”
所有人都去看季丰,从被推开后他就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才抬起来,脸上恢复了如往常般温和的笑容:“抱歉,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影响到了心情。”
“既然决定不爬山了,”他说,“那空出来的时间能不能陪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召召问,语气依旧不好。
“我小的时候,我爸妈在这附近买了一栋别墅给爷爷奶奶住,每年寒假我都会过来玩,但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了。你们也知道我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过两天这栋别墅也会被收走拍卖。我想在这之前回去看看,今晚我们在别墅住一晚可以吗?不用担心卫生情况,一直都有叫人定期去打扫。”
听到这,我才想起来,这时候季丰家的公司已经破产了,他爸因为涉嫌贿赂以及偷税而被抓,他妈早年跟他爸离婚定居国外,还拥有了新的家庭。
在这里,就只剩下季丰一个人了。
怪不得心情会不好。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召召和叶柏也答应了。但我注意到,他们在答应之前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忘了说,召召和叶柏既是朋友,也是同事,叶柏法医,召召刑警。
2
别墅距离雪山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先绕远去了超市一趟,买了晚饭需要的食材,然后才驱车前往别墅。
我坐在后排,隔着窗户眺望雪山,连绵起伏的山体,巍峨且高耸,山顶像一把刺出的匕首,缀着白雪的冷光,锋芒毕现。
我想不通,以前怎么会觉得这山坚定可靠,它明明是这样的令人畏惧。
“别这样依依不舍的,”叶柏伸手将我的脸扳过来,笑着安慰,“不等明年,只要你人舒服了,想什么时候再来都行。”
我没法解释,只好紧紧握住叶柏的手,倾身埋头在他肩窝,然后深深地嗅了一口,好以此来确认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季丰的爷爷奶奶住的是一栋两层别墅,没有很气派,但朴素中透着大气。后面带一个花园,只不过从遗留的痕迹来看,花园被两位老人家改造成了菜园,旁边还搭建了一个鸡棚。
别墅里面灰尘并不多,且家具都有白布罩着,住一晚确实没有太大问题。我们看了下一楼的客房,挑了三间出来,我和召召住一间,叶柏和季丰分别住一间。
选好房间后,召召让我在床上躺下,说晚饭他们会张罗,让我好好休息,我拒绝了。
现在的我,只想和他们在一起。
于是我们一起去了厨房,准备清洗从超市里购买的食材。
打开水龙头,我先是把找出来的碗清洗干净,然后又用热水过了一遍,溅起来的水花把流理台弄得湿淋淋的,我便想找块抹布把水擦干,奈何唯一一块抹布此刻正在召召手里。
我只好再次打开柜门寻找。
上排找过了,没有,于是弯腰找下排。
木质橱柜因为鲜少开启,空气在里面发酵沉积,每一个都充满了腐朽的气味,得到出口便一股脑儿地往外涌。
我捏着鼻子打开了三四个橱柜,终于找到了一块抹布,贴着柜子半藏在夹缝中,差点儿就错过了。
我伸出食指,把抹布给抠出来,展开想放到水下冲洗,却先被吓了一跳。
“啊!”我低呼一声,抹布掉在了水池里。
“姐,怎么了?”召召从后面走上来,看到水池里的景象时也愣住了。
池子里面还有水迹,沾了水之后,抹布上原有的暗红色印记便晕开,染红了原本白色的部分,整块抹布从白色变成了水红色。
召召把它拿了起来,水滴不断落下,在池里炸开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最后流进下水道。
召召把布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神情凝重:“是血。”
一块带血的抹布,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厨房。
季丰不以为然:“别多想了,这可能是我爷爷奶奶留下的,也说不定是之前打扫的阿姨不小心弄的。”
叶柏想得比较多:“别墅一直空着,会不会有别的人进来过?”
召召附和:“我也有这个怀疑。前几天还听其他辖区的同事说起,有一个嫌疑人胆大包天,趁邻居在国外,鲜少回老家,就把妻子的尸体藏在邻居家。”
我被吓到了,连忙问:“那我们怎么办?报警吗?”
季丰劝阻:“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吧,一块带血的布而已,你们别这么职业病。万一报警了,什么都没发现,尴尬不尴尬?”
“季丰说得有道理,”叶柏思考片刻,建议道,“这样吧,我和季丰四处看看,晓晓和召召在这里继续,哪都不要去,有事就吹哨子。”
这哨子,是叶柏准备好,在爬山之前分给大家的,原本预备着在山上发生突发情况时使用。
两个男人离开后,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召召见我脸色苍白,上前拥住我的肩膀,安慰道:“姐,不要太担心,我说的也只是个例。现在除了这块抹布,别墅里并没有发现其他痕迹,所以百分之九十九是我们想多了。”
我一手环着召召,一手拍了拍她的背,笑容依然有些勉强——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关于穿越时空的题材并不少见,里面的主人公回到过去都是为了改变人生轨迹,弥补遗憾,可无一例外,他们的重来之路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所以我很担心,怕躲过了雪山,却迎来了凶案。搞不好凶手就藏在别墅里,等会儿还要来场追击战。
我后悔了,当时不应该心软答应季丰来别墅住一晚。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一晚不会平静。
还有那个梦,受伤的女人最后吐出季丰的名字,也许对应的就是这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叶柏和季丰回来了,两人摇了摇头,表示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很好,”召召拍了拍手,“那我们就继续吧!”
我却不似召召那般轻松,听到叶柏他们说一切正常,不知怎么的,心里反而更加不安了。
3
底料撕开,火热的辛辣香味扑鼻而来,水已经烧开,咕咚咕咚冒着泡,在高温的帮助下,底料融化得很快,一锅白水眼见着成了红汤,翻涌着油花和辣椒。
食材下锅,啤酒入杯,吃好喝好后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白天的疲惫和傍晚的惊吓这会儿显露出来,几个人都泛起了困意,于是收拾好残局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我心里还惦记着那块抹布,坐立难安,也不晓得是不是受到情绪的影响,身上开始发冷,连带着肚子隐隐作痛,只好回到厨房,烧点热水暖暖身子。
厨房里亮着小灯,季丰站在流理台前,手边四个玻璃杯依次排开,里面盛了四分之三的白色液体,再旁边,是一盒开了口的纯牛奶。
显然,季丰是在给我们准备牛奶。
刹那间,梦中的景象骤然在眼前出现,我的心像是被攥住般紧绷着。并非是故意把季丰往坏处想,但真的无法全然信任。
“季丰?”我抬步走进厨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在做什么?”
季丰被吓了一跳,倏然转身,动作之大把离手最近的那杯牛奶给打翻了。
“今天大家都累了,”季丰一边擦拭流理台,一边笑着解释,“都说牛奶助眠,我就倒了几杯给你们,算是感谢你们陪我过来。”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我说着站到流理台前,握住其中一杯牛奶,“刚好口渴了,想过来烧水喝,现在不用麻烦了。”
说完冲季丰笑了下,端起牛奶放到嘴边,过程中我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注视季丰,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心里顿时更加不安,直觉这牛奶不能喝。
于是我重新放下杯子,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我头又有点晕了,你能去叫一下召召,让她把药拿过来吗?我正好就着牛奶吞了。”
能看得出来,季丰很不想去,但又不能拒绝,他低头看了几眼牛奶,仿佛很忧心似的,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他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我迅速将所有牛奶又轻又准地倒进水槽,然后把盒子里剩下的牛奶重新倒入杯子,换完之后不过几秒,就听到有脚步声疾走而来。
“姐,你又头晕了?”召召一手拿着药,一手扶住我。
我接过药片,喝奶服下,这时季丰已经发现之前被打翻的杯子由空变满,不由对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我倒的。我刚才太渴了,就先喝了一杯,然后倒的时候顺手把这杯也带上了。”我解释道。
季丰背对着我们说谢谢,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我的心思正全都放在他身上,立刻便察觉到了。
牛奶是不是真的助眠我不知道,但这晚季丰的异常始终悬在我心上,我又做梦了。
梦里两个时空相互闪现,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梦见自己此刻的经历才是一场梦,梦里所有人都活了下来,我开心地笑醒了,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世界昏暗,唯独我一个人的卧室亮着微弱的光。
然后我哭了起来,从呜咽变成了号啕,最后给我哭醒了。
泪眼蒙眬中,我看到叶柏俯身靠近,担忧地呼唤我:“晓晓,醒醒,你醒醒...”
肩膀上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这不是梦——三更半夜,叶柏出现在我和召召的房间。
我一下就清醒了,擦干眼泪,撑起身子:“出事了?”
“别墅里有其他人。”
“什么!”我差点叫出声,幸好叶柏眼疾手快,把我嘴巴捂住。
他压低声音:“嘘,召召已经出去查看情况了,你先起来穿衣服。”
召召从小立志做警察,长大过程中习得了一身武艺,每次遇到危险都主动冲在最前面,拦都拦不住。
一两分钟后,我和叶柏出门,召召站在季丰房间门口,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季丰房间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床被好好地铺着,像是从没有人睡过。季丰的背包倒是搁在床脚,但原封不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什么情况?”我问叶柏,“你说的有人,不会是季丰吧?”
“不知道。我听到门口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嗯,这事不对劲,我们先把季丰找到。”
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三个人齐齐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正要抬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叶柏:“之前你们检查别墅的时候,没有上二楼看过吗?”
叶柏死死拧着眉,“二楼是季丰去看的。”
“啊?这…难不成上面真藏着人?”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抬头望去,二楼漆黑一片,像是怪物张开的巨嘴,随时准备吞噬自投罗网的猎物。
这一刻,我迟疑了,说要不算了,大家在客厅里凑合休息下,等天一亮就报警。
可叶柏和召召就是警察,他们不同意,职业的天性让他们大多时候都喜欢主动出击,而不是坐以待毙。
于是召召打头阵,我紧跟其后,叶柏则是走在最后。两个人把我保护在中间。
我有一点想哭。
4
大概是为了照顾老人,楼梯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我们穿过黑夜,在无声之中来到二楼,
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放眼望去,只有远处的雪山在泛着冷光。
其实今晚月亮很圆很亮,但此刻它被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儿光。
幸好我们有手电筒,三束白光在黑暗中亮起,带来令人心安的力量。
走廊的右侧是窗户,左侧是房间,门和窗户相互对应,视线所及之处,已经有三扇门。
原本以为要费一点功夫才能找到季丰,结果召召刚上前一步,他人就打着手电筒,从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出来了,见到我们时的神态动作也很自然:“你们怎么上来了?”
他掩上门,朝我们走来。
召召依然挡在前面,她不怕冷,寒冬腊月的半夜,只穿了一件修身的毛衣,背后的蝴蝶骨突起,仿佛严阵以待,又好像是在伺机而动。
我知道她对季丰起了戒心。
“你呢?”召召不答反问,“怎么不睡觉,跑这儿来?”
“睡不着,在这里想起了太多以前的事。”季丰苦笑,“尤其是二楼,我过去经常陪爷爷在书房写字画画,所以就上来看看。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嗯,发现你不在,担心出什么事了。”召召诈他,“我怀疑别墅里藏着别人,你在二楼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季丰不信:“你多心了吧?我和叶柏不是都看过一遍了?”
他伸出手,准备拍拍召召的肩膀,似乎是想要召召淡定一点,但手还没碰到,人就变了神色,疾呼道:“什么人!”
在这声惊喝下,我们全都下意识回头,但什么都没看到。然后我听到物体落地的声音,接着召召发出了闷哼声,我扭头,眼前的两人靠得极近,季丰一只手按在召召身上,另一只手被召召的身体挡住,而召召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撑在季丰胸前,似在格挡。
两人的手电筒都掉在地上,灯光朝向我,强光的刺激令我大脑空白。
但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随后我立马反应过来。“季丰,你干什么!”我大喊。
季丰收手退后,我看到他握着的长柄菜刀,上面正淌着血。
召召踉跄往后跌,我急忙上前扶住,叶柏此时也已反应过来,上前将我俩挡在身后:“你疯了!”
“是你们逼我的。”季丰挥着刀,神情激动,“你和谢召召,你们这些好警察,不给我活路,那大家干脆一起死好了!我把你们带到别墅,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离开!”
“这么说来,那个人确实是你杀的?”召召忍着疼痛,咬牙切齿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了人,就不该妄想能逃过去!”
“是那个人逼我的!”季丰神情更加激动,近似癫狂,“他要钱就要钱,为什么要羞辱我!践踏我!还有你们这些做警察的,天底下行贿偷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来抓我爸!你们害得我失去了一切!”
“还有你,”他刀尖指向召召,“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这么喜欢你,可你居然不帮我——”
“我是警察!”召召奋力一喊,短短四个字里有无奈、有愤怒、有失望,也有心疼。
“我恨你们警察!今天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那我姐呢?她是无辜的,就算你要报复我和叶柏,也不应该把她牵涉进来!”
“你姐?”季丰忽而平静下来,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她早就该死了。”
我的心一跳,总觉得季丰这话藏有深意,怕他再说下去,便拉住召召,示意她别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了,当医院处理伤口。
召召会意,最后一次警告季丰:“你现在放下刀,等天亮跟我去自首,不然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季丰却毫不在意,维持着诡异的笑容:“你们不死,天亮不了。”
“胡言乱语。”
召召话音刚落,叶柏便主动出击,和季丰缠斗在一起。叶柏虽然不是练家子,但他常年锻炼,身强力壮,灵活敏捷,所以即使季丰手握利器,想在短时间内取胜也是不太可能。
我带着召召退到一旁,想去看伤口,被召召拦住了,她喘了口气:“放心,我反应及时,避开了要害。”
“可伤口一直在流血,我记得你和叶柏带了急救包,我去拿!”
“别,”召召拉住我,“太危险了,你哪都不要去,就待在我身边。”
“季丰就在这,还能有什么危险?不然我们一起去?”
“不——”
召召还在挣扎,我不听,一把将她扶住:“走吧,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还会让叶柏分心。”
云层渐渐飘离月亮,漏出微弱光线,两只手电筒掉在走廊上,无人问津。视线昏暗,召召又行动不便,我怕两人走楼梯摔倒,便想去把手电筒捡起来,让召召拿着照明。
整条走廊并非毫无装饰,在两边都等距排列着深色立柜,上边摆着花瓶,有一只手电就掉在立柜的边上,我弯腰去捡,随着起身的动作,冷白的光柱照亮了前方。
藏在立柜后边的人立刻显露出来。
5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这张脸之前给了召召一刀,此刻正在和叶柏缠斗。
我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身体比思绪先行动起来,攥着手电筒后退,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脑子也越来越清明。
虽然心中的疑惑像滚雪球般剧增,但我无暇顾忌,因为在生命安全面前,一切都无关紧要。
眼前的这个季丰,或者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谁,也掏出了一把菜刀。厨房里统共就两把刀,这下全被拿走了。
“季丰?”发现有异过来查看情况的召召傻眼了。
“你们愣在那干什么!快跑啊!”远处的叶柏大喊。
多么幸运的小伙子,他还在状况外,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如何诡异的场面。
“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季丰还有双胞胎兄弟?”召召的语气仿佛是在审讯嫌疑人。
“我就是季丰。”
听到和季丰一模一样的声音,我和召召都愣住了,召召可能是因为惊讶,而我,更多的是怀疑。
我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和我一样。如果是,为什么他和现在的季丰能够同时出现?又或者,这里会不会还存在着另一个我?待会儿会不会撞到?
陷入情绪中的我没有反应过来——我并不是整个人都回到了过去。
召召突然有了动作,拿过一支手电筒扑了上去,眼前的季丰反应不及,被打中手腕,刀差点滑落,但他很快就发挥了自己的优势,退开、格挡、攻击,两人渐渐打成平手。
我揣着手电筒站在一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金属相碰、肉体相撞的声音接连响起,要不是召召身上带伤,手电筒又没什么杀伤力,情况才不会如此胶着。
我寻思着自己得出点力,便瞪大眼睛紧盯着,终于给我找到了机会——趁季丰被击退的空当把手电筒举起,光线直射过去,季丰抵挡不住生理反应,条件反射地闭眼。
同一时刻,召召上前抢刀,只是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变快了,在召召即将得手的时候,季丰抓住了刀柄的尾巴,两人你来我往,谁都没得逞。
最后刀被召召一脚踢飞,落在了我脚边。
我拿起了刀,季丰见状一拳打在召召的伤口处,用了十足的力,痛得召召立刻软了下去,身上的力道仿佛被人吸走,只能蜷缩着跪倒在地。
季丰朝我走来:“把刀给我。”
我摇头。
他加重语气再次道:“把刀给我!否则我保证,你会比上次死得还惨。”
“你什么意思?”
“少装傻,这次我不会再失手,让你逃走了!”
他扑了上来,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手握住刀柄,试图硬抢。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与他拉扯,当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争夺刀上的时候,我猛地抬腿,踹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他大声哀号,面部扭曲,捂住裆部先是踉跄后退,然后又往前颠了颠,像是要找我算账。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又是一脚,但这次被对方躲开,踹在了膝盖上。
这季丰也是个狠人,摔倒的同时不忘跟我抢刀,下坠的力量陡增,我险些跟着一起跌倒,慌乱之中拉住了旁边的扶手。
作为稳住自己的代价,刀被抢走了。好在召召及时赶到,用尽全力补上了一脚,季丰连人带刀滚了下去,几声闷撞后,只听他短促地喊了一声,就再也没声响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楼梯口。
我和召召跪坐在楼梯口,双双举起手电筒往下照,苍白的光亮中,季丰趴在地上,菜刀刺穿了他的肺部,刀锋带血,闪着刺眼的光,在他身下,涌出的鲜血正在不断扩大。
而他的四周,是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和召召立刻回头,身体做出防备的姿势,幸好来人的叶柏,他捂着手蹲到我们旁边,朝下看去,感叹道:“虽然季丰跑了,但这个死了,也不亏。”
召召有心要给他一个惊喜:“你好好看看死的人是谁。”
叶柏于是眯起眼睛,仔细瞅了半天后惊呼:“怎么看着像是季丰?”
因为过于惊讶,他连肯定句都不敢用。
“不是看着像,就是和季丰一模一样,不止长相,连声音都是。”召召道。
“这...”叶柏喃喃道,“没听说季丰有双胞胎兄弟啊。”
但其实我们都知道,即便是双胞胎,在后天发育的过程中,要做到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可能性并不大。
更何况,季丰是独生子。
所以为什么会有两个季丰?
6
为了防止季丰再次偷袭,叶柏让我们都待在客厅里,这样既离大门近又正对着二楼楼梯,能时刻注意着,然后他去把季丰留在房间里的背包拿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来解释现在的情况。
而我去把召召背包里的急救包拿来,给叶柏和召召简单处理伤口,叶柏倒是小伤,可召召就严重多了,虽没刺中要害,但一直都在出血。
叶柏过来看了看,决定给召召做个临时缝合,把血止住先。
之后我们开始查看季丰的包,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个帽子,一套换洗的内衣,一支注射器,和一管药剂。
药剂是镇静剂,只有三分之一的量,而注射器里有水迹。
显然是使用过了。
“怪不得无缘无故的他要给我们准备牛奶,肯定是把镇静剂下里面了。”召召说着向我看来,在厨房里经手过牛奶的只有我们三个人,“但我们怎么都没中招?”
我强装镇定,直视着召召:“会不会是他的镇静剂有问题?”
“会吗?他计划得这么充分,怎么会在关键环节掉链子?”
“……”
这话我回答不了,只能以沉默应对。
随后我又想起了一件事,用来转移话题最合适不过:“召召,你那时候说季丰杀了人,是怎么回事?”
召召和叶柏对视一眼,最后由叶柏开口:“三天前我解剖了一具从河里打捞出来的男性尸体,结果显示该死者并不是溺水而亡,他是先被人杀死,再抛尸河中。”
召召接着道:“然后我们去调查了死者的身份和社会关系,发现他是季丰债主手下的一名员工,债主承认几天前他让死者去季丰家里要债,死者因为言行不当和季丰发生了冲突。所以我们传讯了季丰,他坚持自己是清白的,还提供了不在场证明。但我们在调查过后还是认为季丰的嫌疑最大,目前正在寻找他不在场证据的漏洞。其实这次和他一起爬山,名为同行,实为监视。”
我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这时,我的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吸引——季丰背包里的帽子。
我把它取出来,递给召召:“袭击我们的那个季丰,戴的帽子好像和这个一模一样。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穿的衣服裤子也是一样的。”
召召回想了一下,确认了我的想法,顺便补充道:“他们的鞋子也是一样的。”
“但这能说明什么呢?”叶柏问。
是啊,这个发现貌似没什么用,除了让事情变得更加诡异和说不通以外。
周遭陷入一阵沉默,我忽然没由来得烦躁和不安起来,内心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我:“走吧,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都好说。”
这和我的打算不谋而合。“我们走吧,现在就离开这里,季丰的事情等下山报警后再慢慢查。”
召召觉得奇怪:“那为什么不现在就报警?这样待会儿还可以坐警车下山,不然我们就要走下山了,外面又黑又冷,多不方便。”
这话好似一棒槌敲下来,让我恍然大悟:“你说的对。”
叶柏失笑,摸了摸我的头:“那我打电话了。”
他点按屏幕,嘟嘟几声后手机里传来了接警员亲切又清晰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你好,这里发生了凶案,歹徒试图行凶,但意外死了,地址在景雪别墅群12—5号,请马上派人过来。”
“好的,我这边会通知离您最近的派出所出警,请确保自己的安全并耐心等候。”
叶柏挂了电话,“现在是四点四十,你们先睡一会儿,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还是你和召召睡,我来看着吧。”
“没事,我能坚持。”
于是我们三个人谁都没睡,坐在沙发上休息,四周静悄悄的,不远处是季丰逐渐冰冷的尸体,我尽力让自己不去注意那边,让脑袋保持空空的状态,什么都不去想。
任凭如水的寂静把我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我感觉是很久很久,以至于太久了,有点不对劲。
所以我问叶柏:“现在几点了?”
叶柏闻言,低头点开手机,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的余光却看到他动作凝滞,低头的姿势变得僵硬。
“怎么了?”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我手机上显示,现在是四点。”
“怎么会?刚不是已经四点四十了吗?你看错了吧,报警电话什么时候打的?”
“找不到,”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反复划拉,“没有通话记录。”
“是不是你手机坏了?”召召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的...也是四点。”
难不成他们是在梦里打的电话?
“再打一次吧。”我建议。
电话很快接通,亲切又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您好,”叶柏快速道,“我之前报过警了,位置在景雪别墅群12—5号,请问附近的派出所出警了吗?”
对方停了下才道:“抱歉,这里没有查到您的报警记录,您是不是记错了?”
“...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没事,我再报一次,景雪别墅群12—5号,有人行凶,不过歹徒已经死了,你们快来。”
放下电话,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完全相反的事实,似真似假的经历,让人一时片刻消化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对待两个季丰时那样,先放到一旁,等人安全了后再一一查证、解惑。
但这一次,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放松,几乎过一会儿就要去看一下时间。我从来不知道,一分钟能那么漫长,打开手机看了十次,它还没走完。
终于,时间又来到了四点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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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0......
04:59......
03:00......
空气凝固了,我们也凝固了。
时间从四点五十九跳回到了三点,是我们刚发现季丰不见了,正要去找他的时候。
“叮”,召召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在这个时机,它的出声加剧了恐惧,却也让我们开始重新呼吸,像落入水中随手抓住的一块浮木。
“我说过,你们出不去的。来二楼,这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发信人是季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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