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那期奇遇人生有是枝裕和的味道,还

在日本的某个县城的幽僻处,今年已经76岁的老奶奶道子,在屋瓦青砖下独自运营着一家民宿,清早起床洒水清扫房间,用抹布细细擦拭着有些年头的木板墙壁,阳光透过树缝洒下的斑点从一头移到另一头。蝉鸣鸟叫,袅袅炊烟,庭院里盛开的秋日黄花,螳螂匍匐在案前。

不久以前,她的丈夫得了阿兹海默症(老年痴呆症),于是带着丈夫从儿子在城市中的住所搬离,住进了乡下一所老房子里,独自照料着丈夫胜濑幸贞,直到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不得不让丈夫住进了当地的疗养院,道子定期去看望他,直到他再也记不得自己。

在《奇遇人生》这一期的导演手记中,导演提到在邀请周迅去拜访这个家庭之前,简单介绍了道子和幸贞先生的故事,身为演员的周迅,心思敏感,情感丰沛,没等故事说完,她就洒着泪对导演说:“不必讲了,就让我去山里和他们好好过几天日子吧!

于是成就了这一期带着浓烈的枝裕和痕迹和侘寂之美的《奇遇人生》,彻底将第一期中杨颖落下的口碑,提升到了原来的《奇遇人生》纪录片式的慢综艺高度。

一、侘寂——家庭情感的含蓄之美和始终克制的感伤

Wabi-Sabi,是日语中的一个名词,中文被翻译为“侘寂”,指的是像接纳人生无常、生死轮回一样对于不完美世界中残缺之美、感伤之美的欣赏。

日式家庭中的很多视觉元素都具有侘寂之美,比如道子的民宿里无处不在的日式门帘,带着一种朴素,一种阴翳的诗意,而日式家庭的情感也如是。

而对于道子和幸贞先生来说,他们的家庭有着典型的日式家庭的含蓄,与始终克制的感伤。他们之间的婚姻与人生,宁静、缓慢而有力量——从来不说“我爱你”,也不会觉得阿兹海默症多么的悲伤,道子说:“他的记忆我和儿子们帮忙去记得就好”。

一开始,周迅和阿雅跟随道子去疗养院看望幸贞先生,被眼前充斥着沉重暮气的歌声和衰老失智的画面泪湿了眼睛。幸贞先生彼时什么都已经忘记了,但却很神奇地记得自己年轻时喜欢唱的那些歌曲。

在幸贞的房间,阿雅问幸贞先生,还记得身旁的道子是谁吗?

幸贞先生摇摇头,然后刻意跳过了最爱的《四季之歌》第一段,唱了恋人那一段:

“春天的人儿是,心地纯洁的人,像跨越岩石的海涅一样,是我的恋人”

阿雅和周迅当场就无法自控的哭了起来。

原来失去了记忆的幸贞先生,不是对自己的状况毫无知觉的,只是面对衰老,始终要挺起胸膛大喊一声:“我会好好加油的哦!”

二、是枝裕和式的家庭对话

东方文化下的家庭中,很多对话场景都与食物不可分割,很多细碎扎实的家庭对话,都在餐桌或者厨房中完成。

在是枝裕和早几年的电影《步履不停》与《海街日记》中,这样的家庭对话场景无处不在,甚至绵延了大半个电影时长。是枝裕和式的家庭对话,其实是将很多人生的大悲大喜,终究在放置于一蔬一饭中。

家对话是如此重要。所谓家人,除了血缘这个天然的纽带,还要一起度过很多的分分秒秒,才能成为家人。

幸贞先生的大儿子从哈佛大学毕业后留在美国二十年,因为父亲的病决心回到日本,开始周末回家探望父母照顾父亲的时光。他在车里抚摸父亲的头,乐呵呵的父亲说:哇你抚摸我的头啊,好像比其他人要用力一些。大儿子大笑起来,然后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到这里,《奇遇人生》的镜头语言始终克制,却让观众如此清晰地察觉到了这一集的悲伤和美好,东方家庭里小溪流一般静水流深的情感,实在是太好哭了。

大儿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从他的身上你会发现,什么时候出发去远方,什么时候回到家乡,原本就是顺当的、自然的,因为亲人就是风筝的线圈,无论你飞了多远。

二儿子总是在母亲腰痛的时候及时赶到母亲的身边,为其按摩纾解,一家人面面临父亲的病痛这一事实时,反而呈现出过往不曾有的团结和亲昵,也一直积极乐观和面对现实。在一起泡澡、唱歌、吹口琴,就像回到了孩提时代。

是枝裕和在《有如走路的速度》这本散文书中说:哗啦啦,发出悦耳的声音,今天也来挤牛奶,虽然悲伤,还是要挤牛奶。

虽然开心,却夹杂着悲伤,虽然悲伤,但牛奶依然很美味,这种复杂的情感,就是扎实到土壤里的家庭生活。

影片中,全家人和周迅阿雅一起回到当地大学校园运动场,幸贞先生曾经在此当体育教授,度过了一生教书育人的最美好的时光。

回到教室里的时候,两个儿子和阿雅、周迅坐在台下当学生,阿雅举手问讲台上的幸贞先生:“请问老师,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幸贞答:“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们应该拥有什么样的精神才能在逆境中学习?”

“直接学习胜过听别人怎么说”。

想必在幸贞先生的一生中,有无数次和儿子之间的对话也是如此,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轻描淡写而又充满人生智慧。

一家人在一起合照前,幸贞先生吹着口琴,大家静下来细细聆听,一曲完毕,不断强调着日本人不会说我爱你的道子,终于转头对着幸贞不好意思地说出了那句“我爱你”,如同小儿心智的幸贞先生手舞足蹈地表达着“好感动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一家人开怀大笑,齐齐整整。

这样的家庭对话,不禁让人联想到是枝裕和的另一部电影《比海更深》里,人到中年的儿子坐车去看望独居的母亲,陪她下楼散步。母亲说到,每次单独走在这条路上,总会有只蝴蝶跟着自己,她怀疑是过世的孩子父亲。

然后母亲开心地把蝴蝶停留过的地方指给儿子看:“是这里吗?”“是的,就是这里。”啊,原来是这样。”

他们之间有清淡的对话,总有彼此耐心的回应。即使眼前是一个没能成为她理想中的、人到中年无所成就的儿子,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起分享平日里的时光,耐心的对话,就是家庭生活里最真实的存在意义。

幸贞的大儿子被问到最想守护的是什么时,他说,最想守护的是“家庭对话”。

我们身处不擅表达自我和情感的东方家庭中,只要家庭对话还存在身边,就有着被“羊水”包裹的温暖和安全感。尤其对于远离故土的人而言,这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求的温暖场景。

三、四季之歌——生命归处的命题

《深夜食堂》中,有一句日本俳句:“人世间,流浪人归,亦若回流川。不要小看人生喔。”

人都是会老的,每个人也不是非要等到老来才会面临老去和死去的命题,尤其对于现在这样日渐老龄化的社会,如何面临父母、伴侣和自己的老去,如何体面优雅地、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老去,如同寂静河流终归奔向大海,始终是每个人的生命课题。

片中幸贞先生在一曲《四季之歌》后说道:“我已经老得不中用了,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撒手,所以才像现在这样乐乐呵呵的吧。”老人的话,也是这一集的另一个巨大的泪点。

而当儿子们把他接回家,客人都已经散尽,幸贞先生和道子静静坐在廊前,沉默的幸贞突然恍若神志清明一般地说了一句:小道,不想死。道子温柔地回答说:那就要长寿哦,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要好好享受才行,去担心痛苦也没什么意思,你一直努力到了现在,以后只要享受就行了。

我们终将面临何种形式的老去呢?像幸贞先生一样一点点抽干回忆?还是需要至亲一步不离地搀扶着自己?

在心里提出以上问题时,观众已经很难将这一集看成是一个纯粹的综艺,它更像是一集给不出答案的纪录片,但在观看的时候,每一个观众都用自己的思考参与了进去,每个人都是编剧。

或许看完,也会忍不住给父母发个短信说起平日不敢说的那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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