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思第五章混沌
第五章混沌
在老曹和乐哥窝里酝酿了几宿,光仔跟我说去他那儿,背起行囊的路上想着未来,之所以是未来就是它的未知有可怕,有梦寐,有光亮。光仔留起稍长的发,那个短发模样的激情在我出现后又有了活力。太阳白光呈现前,光仔都不在床上。我一个人找寻安乐,没有什么会理睬你无聊咆哮,虚拟是个好地方,不用任何束缚刺激。
虚拟了一周,告别这里的一切。饭馆坐着我们俩,不知道何方有路在眼神里演绎,看到一堵堵墙壁,旁桌添些微醺,我只想清醒地离开。光仔又将一个人来回在没有光的时候,我将一个人来回在没有未来的时候,要来了,都来。
“你去哪儿?在这儿找个事做做。”
“我去东那里看看,他说和我一起做事。”
“呆在我这儿吧,这里不错。”
“嗯······我还是走吧。”
“随便你。”
“这里不适合我。”
“随便你。”
“喝点酒?”
“不要了。”
“好的。那我明天走了。”
“再留几天,说走就走?”
“明天走吧。”
“哎呀,玩几天再走,来的急,走也急?”
“我决定了。”
“随便你。”
“前些天有个女孩子在我房里找东西。我问她干什么?她说她饿了。我给了她二十块。”
“她来干什么的?”
“翻我东西。”
“是偷么?”
“大概吧。”
阳光温柔了一会儿缠醒了我,跟光仔说了走,他几句留我听不进去。抬头望望天空,没有云彩,着单调乏味的可恶要在我的头上嚣张多少时间,还要围着未知的可怜,一步踏出去是收不回来的,不迈更没有希望。没有车次去了,先去了杭州,有夜里的车子去东那儿。老板没准的音讯让我没有经历的人生有紧张的怯懦,有人害怕这危险大叫了离开。我坐着等待什么来临,坐着,等着。一群人窝在老板车里去搭那趟夜车。
等了半个时辰,我躺在座位上,死气沉沉的鼾声,熏人杂味刺穿鼻子呼吸中的焦虑,久了,只有安稳,随着车到哪里我就到哪儿。想起车前到达地方的牌子也就朦胧的睡着。越来越火热的南,这里活着汗水的依附。到了。东的高兴使我有了希望,坐车,坐车,坐车。
“你在哪儿先住一晚上吧。我还有事。”
“好的,那明天上午我去你那里?”
“明天我去接你。”
“在哪儿碰头啊?”
“明天再说。”
“哦。”
吃了馄饨,衣服一件件被扯下来,先是汗液,后是汗珠子。找了个旅馆,四十块住下来,电扇赶走炎热,可这风也是热腾腾蒸人,在皮肤间流窜着擦干了身体。热水解乏后坐着,看着四周没有窗户的墙壁,八个角,四堵墙围着,压抑挤压着心绪。忍耐着烦躁闭眼,等着夜来临。钟表里区分昼夜。
早上,出了旅馆,东告诉我在街上书店附近等他。
“你在哪儿?”
“在这儿等着呢。”
“我就到了。”
十多分钟过去了。
“东!”他的微笑。
“你还是老样子。”
“这形象保持了很久了。呵呵。”
“去吃东西。”
“现在?”
“这里习惯吃早茶。”
“好噻。”
“去我那儿要坐车。”坐了好几趟车了,不在乎多一趟。
“没事,坐了喂。”
“你打算做点什么事?”
“不知道,看看吧。”
东在虚拟里做事。点了东西,吃着。
“没想到在外面也能碰到你。”他的笑容很让人欢喜。
“我付钱吧。”我掏出皮夹。
“看不起我?我来付。”我的笑。
“哦。我还有些钱,要不我来?”
“我来,到我这儿了,我来。”
兄弟那兴致很令人迷醉,我一直在这沉醉中消解无奈。坐车,走几步到了他的屋里。路上青年,男男女女镶嵌在男男女女,都有笑,都有欢乐,都有闲暇。屋有大玻璃窗,有卫生间安着玻璃窗,有一角算是厨房,一张床摆在门旁,床对面是鞋架,放了些日常所需和小音箱。他白天去虚拟里做事,我去买些饭食来吃。他跟我说要去另外一个地方,找女孩子。我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火车上,我和她一起来。她说和村里的伟在一起,后来伟的腿摔断了,天天照顾他吃喝拉撒睡。两个人谈婚论嫁了,还黄了。”
“然后呢?”
“父母帮我介绍的,两个人一起到这儿来的。”
“哦,知道了。”
“嗯,可是她没这意思。”
“我真心希望你能有个女友。”
他生日,买了菜和酒。可是少一个蛋糕,多了一个人在旁边,如果可以,我就是礼物。
“我准备去找她。”
“我不跟你一道去了。”
“那边乱。”
“哦。这里挺好的,我想就呆在这儿了。”
“哦,那我去了。”
“好的,那你······”
“等有人来接替再走。”
“要不我来吧。”
“这个房子就你住了。”
“你怎么没找女友呢?你比我好。”
“没有啊。”
“喝几口。”
“生日快乐。”
“谢谢!”
两个人的笑。
“我喝完了。”
“我们喜欢喝快酒。”可能我们喝的不是酒。
“睡觉了。”
几天后他离开了。我去虚拟里做事。个个双双来坐着,我始终进入不了这绝色。看着一个来回那些脸,看着落地门外,看着窗子外,看着虚拟,扫地,排座椅,抹布清洗,那心悬着,悬的叫人想往哪里跳。一段段记忆蹦出来,那年和石头在江边坐轮渡,扶着栏杆,纵身一跃只在刹那,还有依恋,石头在旁说话,一句听不清。彼岸的石头上,盘膝坐着,想跳下去,离开混账的世。父亲跟我说,你回来。现在也没有理清楚那过去,那现在。好似我的现在就是过去,我的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历来很多在驼背里有些重,我知道不会太久了,撑不下去,混沌已经在牵引走向哪里。
“一个,12号。”
“三个,23,24,25。”
“一个,随便。”
“13号?”
“行。”
一个人坐在15号,然后来找我。
“你先在这儿玩,我出去下。”一个男的带着一个女的,女的未成年。等那个男的走了,我把女的号删了,请她出去。
“宝宝。”
“去捡。”
“去他妈的。”
“快来。”
“别急,我来。”
“快打,那边的人快过来。”
“哎,死了。”敲着键盘啪啪啪响。
“给我一个。”
“我给你,来拿。”
“多少级了?”
“这是小号。”
“走A,那边有小道。”
“B有人。”
“打啊。”
“别往这里走了。”
“对枪啊,你敢么?”
“跟我来,哼哼。”
“终于打死了。”
······
没完没了的轰鸣,一门门大炮在炸响。闪烁的屏幕里可有屏风挡住些什么?一天天劳碌在这儿消解,加钱,加钱,加钱。我吃着晚餐。虚拟间方便面冲开水的便捷。
“拿包蚕豆。”
“泡面。”
“槟榔。”
“我出去吃点。”
抽屉拉合,算账。难道家在这里,他们还会这般需要宣泄。流汗的男儿味,一个个来时的愁眉苦脸,虚拟里的激昂。A和B经常虚拟几个小时就走。聊到一起,虚拟里的技术交流。同一个时间,傍晚,同一个地点,同一张椅子,他们坐着能忘记白天的什么事。我猜不到。有时候都互相不理睬,或是怒气难消,人来催两声就起身离开。C来过两次,角落里的虚拟,有时候我扫地就能碰到他。一夜泛黄记忆。可是我看到他女友来过。
D和F是一对恋人,常一起来,聊几句,他们坐一块儿玩一会儿就走,女孩子一说走就不得不走。他们最安静,悄悄说着情话,永远是女孩子陪着男孩子。时常带些吃的。男孩子虚拟的时候不管女孩子的寂寞,但女孩子总能插话,几句,很多句,就这么一直两个人的喜欢。而我会播些歌子,有些人不喜欢,可我喜欢这唯一的放松,看着门外的漆黑。
人一拨一拨换,虚拟里就那些,可是有些深远,他们一天天去挖掘,那深远的地方有更多的人挖掘,是什么线遥控这些虚拟里的玩偶,看不见,摸不着。
12点交接,多了钱上交,少了钱填补。那个大个来得早,算了帐,我离开,吃些水煮豆腐,回去睡觉。睡前总有混沌出现,在混沌里走来走去,有时候走不动就飘起来,飘着飘着入梦,迷糊。
半个月,再无法继续。跟老板说了离开,可不让,要等人来接替。身份证就丢下了,我坐着火车离开了。走前,我也虚拟了一夜。因为夜风,靠海,很冷很冷,那对岸的香港一直东的向往。火车到了宣城,就下了。因为都是你们,难道这混沌也有人安排,我是有什么线在拉扯我,遥控我。我在现实里虚拟,还是虚拟里现实。混沌里无序是线头那边的有序,我究竟在哪儿?
出来,我去了书店,挑了几本养蟹书,坐车回家。一道水阳江,下午阳光照在家里是我的焦急去向。问了水果摊铺的奶奶。
“这儿怎么过去?”
“前面右转,路口左转,有个摆渡老头儿。五块钱就过去了。”
“谢谢。”
这里的房屋没有古朴徽州印象,但还是徽州味道。路口左转,两旁的店铺买卖是日常所需,没有圈钱造势的肮脏误会。老手艺诉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几分古老乡情排着呢。
“来啊,过河。”
几十秒。
“来了,等会儿。”
短发白头老汉手里夹着根烟,看我戴着眼镜提着书。
“要过去啊?”
“是,这儿没桥么?”
“这里没桥。”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12台抽水机转着江水两岸农田的生活。
“那些抽水机干嘛的?”
“今年闹旱灾,隔岸缺水。这些水是买卖过去的。”
“哦,过河几块钱啊?”
“你给五块就行。”
“对岸有车么?”
“有,附近的县城都能去。”
“哦,是那些停着的车?”一眼望去,两三辆车停着。
“对。”老汉嘴里叼着烟,两手操持桨拐,吱呀吱呀吱呀,桨和拐在绳圈带间摩擦,桨在水里划出一个个小漩涡,船往前冲一下冲一下,在土上摩擦几下,撞上高起的土坡,停住。桨在水里搅几回,船稳住了。付了钱,我往岸上走。在船头跨上土坡。
“车在圩埂上。”
“晓得了。”
闻到乡土气就是安稳,心里自然快乐像春天的花朵盛开,一份份离开时焦虑都在这时候还清了。有三轮,问了价钱,二十块走。哼哼哼哼哼哼,三轮响动,转着机子,一路的摇晃,眼里看着走过的人,走过的树,走过的田野,走过的我。
到熟识的地方,小姑家,舅爷家,舅舅家,大爷家,三爷家,我家。
不敢跟老妈说我丢了饭碗,先瞒骗着。
“母爱,我回来了。母爱?”母亲耍去了。
在房里逗留片刻,母亲回来了。
“儿子,你回来了?”
“嗯,饿死了。”
母亲煮好了饭。想着什么时候走,不能呆太久。光仔跟我说让我去他那儿,他那儿缺个人。匆忙地来,匆忙地走。不知道我每次走是怎么跟母亲道别的。
车上人们的口里是我的梦魇,群魔乱舞怪象充斥在耳旁,是我的怪念怪想,怪象。一路踉跄夹着尾巴逃走了。
光仔长发贴耳。
“你怎么留长发了?”咧着嘴。
“怎么?不行啊?”
“行。”
“正好缺个人,我就叫你来了。今后咱俩大干一场。也没什么事,看看资料就行。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说忙也不忙,忙的时候就一会儿。”
“先吃点东西。”
“咱们是搞科研的。”
“是是是,呵呵。”
“在这儿呆着,没事。”
“好。”
“我们住厂子里。天热,不行我们住到实验室。”
“可以。”
这里的空气污浊里都是经济滋生腐香,嗅到钱激励,两人的雄心乍起。整宿钱梦。
清早去了实验室,办了手续。坐在光仔对面,两间宽敞的实验室里只有两张脸孔,一个虚拟着,一个埋着头熟悉书本。
“不用老看,过几天就把你教会了。都是简单的实验,会用仪器就行。”
“多少得看一会儿,不然什么都不知道。”
“行,你看着,我做资料。前段时间来人检查,拿着计算机按按按,按了一上午,下午接着按。”
“按什么?”
“计算呗,天知道他按什么?按也没用,不会错的。”
“哦。”
“等到行业交流的时候就出去吹,这那的,其实好多仪器都没有,知道就行,关键在实践,要会用。”
“是的。”
“有个基督教的来传福音,我跟他信奉基督。”
“啊?你信教了?”
“神怜世人。基督真的复活了,我得信。”其实是寄托。
“信教的人不吃饭行么?”我的无聊让他很无助地笑。
“你这话说的。我帮你祈福。当然,你说的可能冒犯神了。要忏悔。”
“我不说了。”
“你也是基督徒了。”
“我比较信奉佛教,道教。毕竟是自家的传统。”
“也是。都行。”
每天祷告对自己是一种醒悟,接着他念了一段祷告词。
“不过我还没脱离红尘,俗世中人。”
“我也是啊。这里有好多漂亮女孩子。前段时间,一个女孩子坐在路边,我骑车过去,后来折回去,问她,你在这儿干嘛呢。她说等男朋友,我说哦。后来就走了。哎,漂亮啊。”
“那个站台上女孩子后来碰到过么?”
“没有。”
“我做会儿资料。等会儿教你做实验。”
“好的。”
“快开饭了。去吃饭。”
“哦。”
饭后在书里窝了半天,晚饭后一起聊起来。
“最近在家里忙些什么?”
“看会儿书,睡觉。”
“遇到好多生字。做了笔记。”
“这个字怎么读?”光仔在白板上用黑水笔写下个字问我。“膂”。
“膂力过人的膂。”
“咦,不错啊。”
“你什么时候生的?”
“八九年四月三十日。”
“时辰呢?”
“不知道。”
“天干地支纪年法,我看看你的八字怎么样。”
“哦,你算算看。”怎么算也是宿命,八字定格之日,生命轨迹冥冥之中已有定论。走多远,走的好和坏全凭自我,事情,时间,空间推移着在自然里,走岔路也是命运,好像无论发生什么,发生了就是命运,自我一个个路口,挑哪条路都成命途,运字自在其中。我思索着光仔的话。
他虚拟了个把小时,然后抬头望我抄书。
“该歇息了。”
“走吧。”我放下笔杆。
“这里有个管事的,老板亲戚,开车来晃一天拿工资,下班走人。”
“哦。”
“去洗澡。”
“在哪儿?”
“锅炉那边。”
我们拿着肥皂去了浴室,有个人工人,壮实大汉子,线条纹路勾勒出苦楚力量。光仔几下搓搓就走了。
“我先走了。”
“哦,我等会儿。”
“你是谁带的?主任还是光?”一个大汉子问我。
“光仔。”
“哦。”
没想多聊,我洗好走了。在锅炉房光仔揉衣服,我倒了些洗衣粉,端回寝室搓起来。我们拿衣服晾在寝室旁一根没用的电线上,晚上灰尘少了很多。两个人迷茫现在做的事是否能在以后有美好。
“光仔,我先起来了。”
“等我会儿,一起走。”
“刚来这几天要准时点。”
“是,我去下厕所。”
“我去了。”
“嗯。”
在抽屉里有些资料,右腿边小箱子里有苹果,桌右边靠墙排列一叠资料夹,正看着。
“煮鸡蛋。”两个鸡蛋放在灌了一半的烧杯里,下面用小电炉煮,冒着热泡,翻腾了十分钟,“你要么?”
“我不吃鸡蛋,你忘了?”
“哦。是是是,以前在饭馆,我吃鸡蛋,你吃西红柿。呵呵。”
“是啊。”
“吃鸡蛋对身体好,还要吃一个苹果,有时候还吃袋面。”
“吃的有点多。”
“苹果放在你那边了,要吃自己拿。”
“刚看到了。”
“光,你朋友来了,好好跟他说说事情。”
“他在看书呢。”
“好,先熟悉一下。有什么事找光。”
“光,资料整理好了没?”
“还有点。”
“还没做好啊?做好了放到资料夹里存档。你看你又煮鸡蛋,这烧杯用在这方面。”
沉默。主任瘦削的身子有电光火石的智慧,光仔总说。主任拉开门出去了。
“纳兰性德的词你看过么?”
“没有。”
“人生若只如初见。”
“哦,知道这句。上回你说的陆秀夫?”
“背帝投海。”
“盐城人?”
“嗯。你知道崖山之后无中华么?”
“没听过。”
“人都堕落了,黑暗,有钱就行。我一定挣很多钱。”
“呵呵,对,挣钱。”
午饭,我和工人一桌,听不懂他们说的,很快的扒拉两口,洗好碗筷去房舍埋头看会书。电工来这坐坐,问我来龙去脉,难了的打听。光仔来了,跟电工吹了半个时辰。
“去拿手套,洗衣粉。还要换个灯泡。”
“刚不是去过了,没人么?”
“再看看。”
“那走吧。”
“他们坐在仓库里,有人拿东西签个字。有时候还不在。”
到了,铁门打开,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找我们需要的东西。
“拿好签字。”
“还有衣帽,灯泡坏了,拿一个。”
老师傅转身去拿。签完字刚走到拐角碰上了电工。
“帮我把灯泡换一下。”
“等会来修。”
“去他妈的,问这问那的。”走远了一点。
在房舍里坐了片刻,电工扛着木梯,拿着工具。我们扶着木梯底部,一会儿功夫。
“谢谢。”我说。
光仔和他聊了两句。走了。
一周了,还没熟悉。机械基本能操作,光仔教我筛石料放入烤箱。玄武岩,石灰岩,花岗岩与沥青的搭配,粗料,细料等等。筛子需有长久功夫才能成,费了一番力气。
光仔要去虚拟。
“我去了。”
“嗯。”
混沌再次神威,我即将离开的讯息。主任跟我说过,走前要跟他打个招呼。欲念里有坚持的概念,多撑几天,能多久就多久。
去铺好的柏油路上取样,打孔机钻着路面,咔咔咔,水桶里的水逐渐低下去。带了样品回去,车窗里冲进来柔风,却是如兵刃在撞击,呼呼声,嚓嚓嚓声。我的独想。
两周后,混沌在身心开辟疆界,侵袭神经,混沌的舞蹈飘忽,吸引,黑洞,没有思索余地,只有玩偶在线条抖动中手舞足蹈,跳的是思维和自我,混沌奴役我。难不成我又病了。而那痛在何处,痛的是混沌吧?
父亲来接我,几个时辰,我随父亲回去了,没有招呼任何人。对光仔有愧疚,亏欠。那夜微风惆怅,父亲带我住在宾馆。
“我要是知道环境如此定不同意你出去。”
我说不出一个字的头昏。
回家,爷奶都不够以前硬朗了。奶奶病了,肺积水,要把水抽出来,在医院住了一段日子。爷爷一个人,我去看他,他弯腰用刀割了几把嫩绿水芹,香油炒熟就着酒和烟吃晚餐,两指间夹着根烟,在靠门口的橱子边。
奶奶回来了,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来,爷爷病了,忍受病痛需要胆量,爷爷胆量极限是晚期肺癌,癌细胞住在神经边,纵然有个法子都要医治的。医生在肺上夹了一块肉送去做病理,爷爷口中涌了血沫子,嘴唇上一层薄薄鲜红血渍,没有谁帮他擦去痕迹。他吵着要回去,门前的菜地里没有他忙碌身影,那些小菜要水,要肥料,要松土。
回来了,这段时间还能走走。父亲回来时在大桥上撞车了,捡了条命,江上看不清么,看清的是什么?到家里,医院抓药,药效可以,算是拖长了寿命。住院的时候我没常去看他,回来了也不常去,怕他知道病情。不识字,看到药瓶上的字都不懂,这,我想哭的时候。奶奶担起照顾。爷爷的拐棍倔强撑着,半点不求人,腿麻木了,拄着走,走走有脚踏实地的灵触。拐棍一直握在他手中,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拐棍靠在躺椅旁,爷爷盯着它,盯出一角残缺,他无法掀开那一角。我挑拣出一些时候去看他,在他身边需要多大的沉重抵抗才能呆得住,惧怕。奶奶怎么顶住了。眼泪两行流着,我想他们活久些。
几个月光景书写生命终结历史,他骂出了对别人的恩情,揍出对儿女的恩情,于我23年的关切,统统似那海洋退潮,明日可还能见到,我的夜梦里湿答答。
“你爷爷一脚踢了。要死了,哪里来的劲哎?”
“我看到了。”
“我坐不起来了额。歇了好久才起来。嫌我按腿按得不好。”
“你天天按腿,肯定累死人了。”
“这个东西。”
儿女都知道,不敢说。大哥要结婚了,期望他能多活这两天。
“他可要多活两天了。等儿子结了婚再走。”
大哥办婚礼,我去接新娘,和二哥一样的鞭炮声,一样的喧闹,一样的幸福微笑。吃了饭,我和队伍向嫂嫂家进发。一条蜿蜒圩埂,混凝土路的陡坡,车子停在路旁。先吃饭,吃完,有人买糖果,烟,去请新娘。我站在圩埂上等待他们的到来,鞭炮声一响,新娘出来。我上了一辆卡车,婚车里父亲开着新娘。到了大哥家,没见到新娘来我就已经醉了。师傅教的酒量派上用场,喝了大半杯白酒。他们举杯,我也举杯。
“他还喝的好点酒。”
“呵呵,你叫他喝,喝少了。”
“喝了好点酒,这把喝了好多。”
“开会啊,一口喝这么多。”
“喝了还要添点。”
“跟他爸爸一样。”
“他爸爸能喝好点酒。”
“还有一口。”
“添点。”
“不要了。”这帮子酒桶没醉还说着睿智,难解。
“你们吃好喝好,我先吃饭。”
年纪大的本色让我有崇拜。一口气跑回家看爷爷,小姑妈在给爷爷按腿。
“我先走了,要孩子呆在这儿。”
乘着酒劲,我卖力气按腿。爷爷没有眼泪,只是看着我。奶奶告诉我,你爷爷说你按腿按得好。我想这是按一次和按一百次的距离。大哥的婚礼简单,在村子里办的。有一团喜气,一团和气,一团幸福,这样很好。多久的夜晚我也不知道了,我吞吐着酒气在自己房间里酣睡。
最后一段日子,爷爷拿起来拐杖,在路口望望,在菜地里望望,在躺椅上望望。
“你这个孩子,不常来看看爷爷。”
“有事喂。”
“你拿西瓜切好了给孩子吃点,舍不得干嘛?”
“我不吃了。”
“拿来,吃点。”
“哦。”
一瓣西瓜递过来,我吃着。
“你把鸡炒好了送过去给孩子吃。”奶奶的回忆。
“这孩子也不来看看我。”听了很久的声音回忆。
爷爷差不多晓得了自己的病痛,吃饭的时候给我夹菜,我吃着怕他知道。他一个人,一双筷子,一个碗。别人不敢碰。他连听戏曲的心情也没了,虽然戏曲一直在唱着。他眼里的白色越来越多,读不到他眼里的双眸,眼神不再射出光芒。记得最后看见他能行动自如,端着酒杯,膻腥味羊杂在锅里煮着,辣椒盖在上面,汤水里红稠稠的。一根烟,添些茶水喝着。他估计到不长的日子了?
母亲见我一直不走,怕我耽误饭碗。催着我走,爷爷已经垂危了。我在他身边看着他最后一眼,无奈离开。我不敢走远,在市区里等着回去。
“孩子,马上回来。”
“哦,什么事。”
“你先回来。”
“知道了。”隐约猜到了爷爷的残讯。
车上上下翻腾,我想一定是爷爷有事了。刚到圩埂上碰见婶婶。
“你爷爷死了了。”
按捺不住的伤痛,晴天,心里黑压压阴云,似是上天一把长剑捅出个窟窿,风云雨雪,雷电交织。爷爷在厨房里,一身冥衣寿服。奶奶昨天把做好的寿服拿出来让他瞧见了。
“啊······嗯·······”混沌的哭声,悲泣。泪涌出来,我瘫倒在地上,无力与周围周旋。地上一滩泪会干的。订孝花,穿孝衣,灵位,帷幔,一片白。儿女子孙跪在棺材旁。
第二日,我们跪着迎接吊丧的亲朋。磕头,搀扶我们起身。整天这么挨过来了,天气阴沉着,我在房里躺着,混沌来的纠缠,什么都死在混沌里,比那黑洞更恶狠狠的吸附。
出棺材,撤下灵位让父亲躲在黑伞下弯腰捧着,棺木抬出来,子女儿孙跪在地上,我手里拿着白纸剪成条形须带包着的木棍。在村子里转一圈,告诉人家。父亲能撑到地方,我们在前等着,看到父亲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来滚去,落下。
上了灵车,一路冥币,过桥扔硬币。火化后推出来的骨头里都是黑乎乎的,把骨灰放进盒里,回去。骨灰盒放到两层高的矮屋里。
父亲、我和泥瓦匠忙了一天砌好坟地,在田野里,可以看到田里那棵树,那棵树在自留地旁,柴火烧了多少壶水算不清。就让他好好守着这片土地,远远望着。
父亲不明白我整日睡觉中的混沌,领我们出外旅游。车子在高速上风驰电掣,千岛湖未到就是水雾淋漓。周围的一切都似乎熟悉,混沌不可控制了,那一角屋舍仿似以前遇见酒家的背面,那一角弯路仿似以前遇见匆忙中的农家商贩,那一角小岛仿似以前遇见家乡田野。
那千岛湖的彼岸仿似通向家乡稻田,乘船就能划过来。快舟上下跌宕,太极图镇守在小岛上。一路迂回曲折,林木草花相邻相亲。五彩锦鲤,缤纷艳彩,大小相间。好多客人丢饵料下去,群群攒动争抢。那蛇窟,一条条,一堆堆,一层层,斑斓。那猴岛,一只只,挠痒,吱吱吱凶着,我跑上去,它们不躲远。回来时,看着水在眼到之处退后,混沌之思。
夜晚风里点点温暖,这头颅就是混沌,我的念头在混沌中找寻中心,将要停止思考,脑子烧灼,却没有温度升高,紧绷的神经飞驰却没有思索,脑子有煮沸的高温却没有发烧,脑子里混沌撕咬着什么,混沌似要吞食我的头颅。几个时辰的休眠。
父亲没有告知我去向。到了乌镇,一种萧条残隐在古朴建筑之后。矛盾故居射灿烂。混沌说我不愿意在这儿呆着。
“我们走吧,我不想耍了。”
“哦,那我们回去。”父母脸上挂着丝丝难受。
一段月,一段日,回去了。市区里,我和母亲在宾馆呆着。
“在这儿租房子,先不回家了。”
“租房子要等几天,马上租不到。”
一周后,我们搬去租住的房屋。
屋子里在阴天里黑暗,满地黑白花纹似一群亡灵呻吟,更甚要爬出来,掀翻这地砖闹出些动静,混沌说他们眼里璀璨红光掩盖了善,用一颗颗真心美抚慰伤痛。
“去买些油盐酱醋,还有锅。”
“厨房里有锅。”
“我们晚上去买。”
晚上,路上车子大灯彪悍。在商铺买了生活所需。一夜安眠。
“去摊子上吃早点,楼下有。”
到了,摊铺在隔壁大门口旁。
“雪菜肉丝面,再来一碗馄饨。”
馄饨里有混沌?吃出来的蹊跷。我思索是个问号,看谁都像头颅里刻了个问号。相互问询就直呼问号?问号,你好,问号。一切简单了。
吃完和母亲回去。
那夜雨混沌,凉气清楚,一个可怕梦境伴随雷鸣。
这里的我不是完整的我,那里还有一个我。我只能感知这里的我,我在这里生活的美好创造是那里生活悲惨的我创造。父母即将把我还回那个悲惨,将把那个悲惨解救到美好。我的恐惧,父母真的要这样做么?我要赶紧逃走。我的美好生活的父母不是我的,而是那个悲惨的。那个悲惨中的父母不是我的,而是那个美好生活的我的。我不能沦落于悲惨。美好父母即将陷害我,把我还去那个悲惨。悲惨父母即将收我入怀。那我先前的世于我的留恋,我在这里生存,我是这个空间的我,那个空间的我的存在已经习惯。可是美好父母不再爱我,那悲惨父母爱我却无法让我存在美好之中。那个悲惨的我即将有美好。我的美好即将还给悲惨。我的躲藏,那个悲惨父母要解救我,如此,他们的一声呼唤我就立刻随之而去。我捍卫我的存在,即使我将去悲惨中生存。悲惨你来吧,我将换回你。我的美好即将逝去,悲惨我去了。这梦的诘难使我晕厥。
我醒了,我要逃走。美好父母的可怖,他们将要换我去悲惨,我要逃。父亲不能信任,他拖着我不让我走,这个是悲惨的,他要对我好。那个美好的,躲在床底,将要冲出来对我坏。该信任谁。我冲到大街上,美好父母在等我,我要寻求帮助,这个世界有法律么?混沌来搅扰我,我在哪儿寻找什么?混沌让我的手舞足蹈的羞耻。这里是现实?现实中虚拟,虚拟中现实?混沌的线头有谁控制?······
努力睁开眼,这可怕的混沌噩梦。浑身冷汗,窗外阴雨雷鸣。
“母爱?”
“在下面条,等会儿,快起来吃。”
“哦。”
“爸呢?”
“中午才回来。”
四周混沌终于冒出来,杂声四起。
中午,父亲带着菜过来吃。
“儿子最近心情不太好,要有好心态。”
“是的,我知道。”
晚上,父亲回来。我和父亲洗了澡,他坐在横椅上,桌子横在中间,我坐在对面。在父亲的水晶球里有水荡漾,些许平静后泛起涟漪。没见过他这般模样,是泪么?爷爷走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流泪啊。
“G那里有衣服,拿两件给你们。”
“先给儿子拿条裤子穿。”
“嗯,先拿裤子。”
“等过年的时候。”
“明天和母爱出去逛逛。”
“哦。”
“爸,帮我把书拿回来,我要看看。”
“看书太费脑子了,先休息休息,书等我有空帮你拿来。”
我和母爱在街上买衣裳,商铺里有很多衣裳,漂亮的,美丽的,魅力的。母爱带我挑了一件灰色的。
“那件不好么?”
“你大哥买的就是这种颜色,很好看。不要那件。”
“哦。”
卖衣服的女孩子都是那样漂亮。买完,我走出去。男男女女镶嵌在男男女女,女孩子挽着男孩子的手,男孩子的陪伴。笑脸。我和母亲一起走着,走着,走着。车来车往,人在身旁走过。我抬着头,往前面走去。
父亲陪我们出去逛过一回,他拿着茶杯走在前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要走到前面去,而我一直走在静书旁边。前面究竟有些什么是他要找寻的。
元旦前警报会响几天,面条依然是早晨要吃的,四周杂声吼各种争论,言论混沌的沼泽淹没自我思维之声,我竟要消失在其中。出门看哪张脸都是相似见过的某人,哪处都像相似见过的某物,哪件事都像相似见过的梦寐。
父亲帮我拿来一些书,翻开书,香味四溢,文字恣肆婉柔透出平静,一趴在上面就整个上午,有时一日消遣其中。心有滋润的水源,可能掘出了泉眼。抚摸文字在笔下很陌生,手写出的也是陌生。混沌与我有了争执。
“你无耻,还敢碰书。垃圾,都是垃圾。”
“你的文章很好哦。”
“好什么?都是些垃圾,别写了。写了也是枉费。”
“我要哭了。嗯······”
“哭什么?天天哭。”
“骂他,谁骂他?骂死他。”
“你去死,死得远一点。这种人死了算了。”
“楼下有个疯子,他最厉害。要跟她比。”
“他在喊你妈的名字。”
“你就是个垃圾。”
“你是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
“你写的文字可以是诗。”
“改改就行。”
“都是别人写的,都给你也是抄写别人的。”
“抄袭。”
我自己步入了绝境,回家过年的时刻了,过年什么时候成了奢侈,没有祝福伴随的玩耍,这几年里一个人看一个村庄一代人悲离,几桩高兴的事情只是年前做加法拼凑欣喜。
龙年一到,烟花爆竹,墨色天描绘着家家心情的彩艳,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纸上泼着翠颜斑斓,春火焰燃烧几样愁思,零星点点的刹那星辰,一笔连作丝绸,画画乡间,听听乡音。一家改生死,一家改天地。几家添欢,几家悲。
一个人在楼上度过小小欢愉。
“新年快乐,老曹,乐哥,兵哥,光仔,东,家里的朋友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一切记忆里往事在混沌诗调中来回,绑在头颅的线头支配了我,扯到源头驱散。问古神借把斧头劈出个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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