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师者后记

后记

我以前所认识的语文老师当中，有两位老师在课堂上唱过歌。一个是教我高中语文的高放老师。有一次他讲《天山景物记》，讲着讲着，在我们所有学生没有任何预判的情况下，他突然又自然而然地唱起了《我们新疆好地方》。我记得我当时浑身一颤，整个人像过电一样僵在那里。随后便觉得从他的歌声里，我看到了美丽的新疆。我和旁边的同学不由自主地交流着眼神，眼神里都是惊奇和喜悦。高老师后来再没唱过，但我从此记下了一句话：语文老师是可以在课上唱歌的，是可以凭着真性情去挥洒的。

过了很多年，我认识了李家声老师。作为晚辈，我时常去听李老师的课。据同事和学生讲，李老师很喜欢在课堂上唱歌，尤其喜欢唱《满江红》和《小放牛》。但很可惜，我一次也没听到过。有一次，他给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上最后一次课。临下课的时候，所有学生都站起来了。其中一个学生说：李老师，以前都是您唱给我们听。今天我们唱，您听。于是，所有学生齐声唱了起来。“赵州桥什么人来修，玉石栏杆什么人留。什么人骑驴桥上走，什么人推车压了一道沟嘛咿呀嘿……”

我以为那是一个万分幸福的时刻。想来可笑，我曾经强迫症似的期望这样的情境能在我的学生这里再现。于是，我被这份执念折磨了十几年。

李老师已经退休多年。到今年七月份，我的教龄也有整整三十年了。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作家。那时候，只要谁的作文被老师表扬，几乎都有了一个作家梦。即使自己没想到，老师也会说：你作文这么好，将来应该当作家。我想，如果那时候有哪位老师表扬我的数学好，那我肯定想当个数学家。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数学比语文学得好。

然而，我做了老师，且已经做到了不可能或者说没必要再转行的地步。

我不能说我有多喜欢做老师。只能说，做老师也挺有意义的。

我时常跟我的学生说，如果将来做不上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去做对大家有意义的工作吧。一样有成就感，一样没有枉过一生。

其实，我说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人不可能不想着自己，也不可能只想着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人开始拥有两副面孔。一副面孔用于面对摄像机或者话筒的时候，另一副面孔用于面对亲人或仅只面对自己的时候。我们至少忘了这种情况需要在学生或孩子面前有所避讳，因为这种情况很快就被学生在作文里高仿了，尤其是在学生写作文的时候。

以下省略数十万字。

……

大概是不甘心自己的梦想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行渐远吧，我写下了这部小说，算是给内心深处那个依然怀有童年梦想的自己一个交代。

去年七月，我到了三亚。近一年来，有几件事让我难忘。一是刚开学不久的时候，我中午在食堂吃饭，忽然接到一会儿开会的通知。吃过饭后，我便坐在食堂的一个角落里耗时间。一位学生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便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还有一件事也是发生在食堂里，一位学生硬是要把他分到的水果递给我。我问他为什么，他摇摇头，不肯说。在教室里晚自习值班的时候，我刚要坐下，一个学生提醒我那椅子脏，并拿起抹布把椅子擦干净，这才让我坐下来。还有一个女生，到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我在收拾饮水机的水槽，便默不作声回了教室，拿来一条干干净净的白毛巾来帮我。还有一群男生，派个代表来问我周末有没有空，一定要请我吃饭。

我觉得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又回来了。

高建忠

年6月于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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