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本滞销书他的歌启发了石黑一雄,他的
销量,可否成为定义一本“好书”的标准?“不可以”是标准答案,“无可奈何”是现实答案。流量数据正不可避免地侵入我们的文化生活。畅销榜单、关键意见领袖推荐、商业平台助推,我们的选择看似自由,却无往不在限制之中。
新京报书评周刊将与郎园联合举办北京秋季图书市集,计划在市集中推出“滞销书展”。在先期联络的过程中,出版社基本都给到我们相似的反馈:畅销不常有,滞销常相见。于是,“一家一本滞销书”栏目就此诞生了。在9月书市正式开始之前,本栏目将推出系列稿件,每次由一家出版社推荐一本滞销书,讲述做书过程中背后的故事。
所有爱书之人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好书蒙尘。但愿我们微薄的努力能够冲破销量的枷锁,给予你们更大的选书自由权。
新京报书评周刊×首创郎园
北京秋季图书市集特别专栏
#3
《醉钢琴与地下蓝调:汤姆·威兹谈汤姆·威兹》
类型回忆录
新民说供稿
点击书封可购买
作者:(美)汤姆·威兹
译者:业之
版本:新民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年6月
汤姆·威兹是谁?
撰文
阿涅斯(新民说编辑)
编辑
吕婉婷
校对
危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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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石黑一雄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致辞中,用了一整段来描述他听到的美国歌手汤姆·威兹(TomWaits)的歌,它直接启发了他突破《长日留痕》的写作瓶颈。石黑一雄甚至想过要在领奖时唱出来:
“这首歌是由一把粗粝的、压根不惯于流露深沉情感的美国游民的嗓音唱出的。有一刻,歌唱到半途,歌手告诉我们他的心碎了。这一刻动人得不行,因为有着情感自身与显然被情感流露压倒的巨大克制力之间的张力……”
这位启发了石黑一雄的汤姆·威兹是谁?从做封面文案到写这篇文章,编辑部都在琢磨同一个问题——我们该怎样向读者回答这个问题?这也是我们最焦虑的问题,以中英双语印在了《醉钢琴与地下蓝调:汤姆·威兹谈汤姆·威兹》的腰封上。如果大部分读者都不清楚汤姆·威兹是谁,又谈何读他半生的访谈录呢?
那么,汤姆·威兹到底是谁?
汤姆·威兹
和大多数俊美的民谣歌手、唱作人相比,汤姆·威兹并不帅。他既是歌手,也是演员,曾参演贾木许执导的《法外行走》《咖啡与香烟》。在每人都为鲍勃·迪伦、约翰·列侬、滚石乐队迷狂的年代,汤姆·威兹用钢琴伴奏演唱爵士乐,置身大众焦点之外,歌唱底层潦倒的普通人。年后汤姆·威兹以低沉的“抹布嗓”闻名,渐成其独特的风格。
一个嗓音嘶哑的老灵魂。
一个自称出生在黄色出租车后座,做过看门人、加油站小工、清洁工的午夜歌手。
一个仿佛从布考斯基小说里走出来的、衣服总是皱巴巴、带点神经质的“垮掉派”之子。
一个不乏经典之作,却甚少商业成功的“失败者”。
……
汤姆·威兹的歌,能直接把人拐入昏暗而烟雾缭绕、人潮消散的凌晨小酒馆,在钢琴边,道出烂醉才敢肆无忌惮地吐露的心事,那么疲惫破碎而又一击即中,教人甚至还没听清歌里的故事,就被难以言状的浓烈悲伤浇透。威兹如是击中人,而这只是他歌唱的方式之一。他颓坐在垃圾桶上灌酒,翻来覆去地吟唱“这悲哀而美丽的世界”;他在午夜楼下的迷雾间歌唱,挥帽漫舞,一盆水从高窗泼下;他与脸色苍白的红舞裙“人偶”并坐,“人偶”口中飘出他的歌,而他从假腿里掏出一瓶酒;他蜷缩在卡座餐桌底下,拨弄着迷你乐器疯唱“我不想长大”……落魄不羁,苍凉沉挚,怪声戏谑,细语呢喃,尖厉嘶吼,戏剧演绎,在漫长的歌唱生涯中,威兹穷尽自己嗓音的一切可能,哪怕不是每一种都能让人轻易接受。
“最好的歌从没有被录下来过,因此我们听的都是二手音乐。我们听的都是活下来的歌,但是还有那么多歌没有活下来,因为它们害怕机器,不允许自己被录下来。这里的诀窍就是把歌弄进去,录下来的时候不要弄疼它。”威兹捕捉他的歌,从这里那里拼凑它的血肉骨架,在雨中,在贫民区,在黑暗街巷的下水道旁,用他打恶作剧电话都会被一秒识穿的嗓子,用钢琴小号吉他贝斯,用千奇百怪甚至教人闻所未闻的乐器:玻璃碗琴、金属摇竹、非洲传讯鼓、水琴……他由此打造出嘉年华千镜屋般的人格面具,施设种种幻术,他是一个天生的表演者,呼召形形色色的午夜游魂,“给美国的潜意识编目”,让人与这个世界的老心脏通灵。
与此同时,有另一群人在捕捉汤姆·威兹,长达三十多年,他们用大量访谈捕捉这位创作上的多面手,有时在廉价饭店,有时在杂物多得无处下脚的汽车旅馆房间,有时在后台更衣室,有时在电视台深夜节目现场。威兹跟他们玩抛接球,以高超的语言天分真真假假地编织故事,甚至随身携带怪异事件笔记,随时从里面挑一条来读。有一次他送了采访者压扁的生锈铁罐头(“这东西现在可难找了。这年头什么都是铝的。”)。小保罗·马赫细心编选了这些访谈,为我们呈现出汤姆·威兹从二十多岁到年过半百的精神轨迹,见证他如何从艺术家酗酒自毁之路的边缘转向安定隐秘的家庭生活,如何探索民谣、爵士乐、摇滚乃至更具实验性的音乐,如何在贾木许和科波拉的电影世界游荡——这也就是访谈录《醉钢琴与地下蓝调:汤姆·威兹谈汤姆·威兹》。
英文版标题只是朴素的《汤姆·威兹谈汤姆·威兹》,“醉钢琴与地下蓝调”是中文版几经斟酌后添上的标题,希望逢着兴味相投的人,愿意在书店拿起书来多看两眼。封面由新锐设计师山川操刀,酒红色护封上是插画师贤二绘的威兹肖像,衬米色腰封和深灰内封,自带微醺效果。小保罗·马赫还特地写了一段致中国读者的话,置于卷首,“当我开始编纂此书中的访谈时,根本不会想到会被翻译成如此多种语言,而此书能远及伟大的中国,更是超乎最美好的期望”。
经过漫长的翻译、编校,书在去年7月出版。尽管碰上瘟疫之年,线下活动受限,营销上仍是倾力而为。请了“醉钢琴”刘瑜老师推荐(国内不少人是从她那里第一次听到汤姆·威兹的名字),请了李皖老师推荐,请了孙孟晋老师推荐,给笔名waits的张定浩老师寄书,给“五条人”乐队寄书……在灿烂的夏天,音乐人和评论家帮着推了一圈。有人用心写书评。有人用心提建议。有人由此推荐新的音乐选题。(一并致谢。)
花火短暂。销量曲线在起初一两个月攀上高峰,迅即回落。一年后的今天,首印库存甚多,加印无望,仿佛又一次在呼应威兹的“失败者”形象。可能因为误判。可能因为疫情。可能也还因为开头的问题:谁是汤姆·威兹?
不过,话说回来,从未听说过汤姆·威兹的人,不专攻音乐的人,就无法从书中得到乐趣了吗?
未必如此。“他有能耐把你有限的注意力钉在墙上,就钉在那里不动。”小保罗·马赫如是评价汤姆·威兹的声线,而威兹的话语也有同等效力。翻开访谈录,便拧到了威兹专属的电台频道:荒诞,诙谐,即兴,充满想像力,不按常理出牌,离题万里又妙语如珠,扯谎连篇又无比真诚。这篇文章本可以完全由书里的引文构成:
“上舞台永远不要带钱包。会走霉运的。弹钢琴的时候口袋里不要装着钱。弹起来要像你急需钱的样子才对。
如果我要制造一种声音,我通常会一路追着它,把它杀了,剥皮炒一炒,然后才会感觉舒服。
录音对我来说就像是给鬼魂拍照。
很多最初的、最早的声音实验,那些创造声音幻觉和操控声音的实验,是灵媒来做的。灵媒做的是通灵的法术,和死者沟通,他们会在做通灵法术的房间里布置一个矩阵,除了有管子,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它们能往里面传送声音,然后让声音从不同寻常的地方冒出来。突然一个老头打呼噜的声音会从你的椅子底下传出来。而你身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双手握拳,这就是个精心设计出来的诡计,为的是让你相信,魂灵在造访这间屋子。
你有没有意识到,当宇航员第一次在失重状态下刮他们的胡子,胡子都会飘上天花板?他们要刮胡子,空中满是他们的胡子,所以他们得想出一种特殊的剃须刀。真空剃须刀。就是会吸的。刮胡子时,剃须刀直接把胡子从你脸上吸下来。店里现在还没得卖,要是有我会买一把。
我记得小时候电影院和剧院里曾经有那种叫哭房的地方,你还记得吗?上面有个大黄色标志写着“哭房”……那里总是有很多人。你会在外面听到哭声。长大点后,我才意识到那是给带小孩的母亲用的,她们的小孩在哭了,她们又想看电影,但是没法在观众中继续看电影,因为那样会打搅到别人,所以她们会带着小孩去哭房,不过看起来每次放悲情电影的时候,总会有更多的人待在那里,真正的悲情电影,那里面会有很多人。”
如你所见,这绝不是那种沉闷客套指点人生的访谈录,也并未深奥到让人生畏。读这本书,不太适合正襟危坐作学术式的探究,更适合在倦怠乏味的夜晚,伴着低沉歌调,看威兹如何追猎音乐,制造幻想景观,将妙语怪谈闲抛乱掷。在这个几乎任何问题都可以上网搜寻答案的时代,也许它能供应一些不能即时检索的遐想。
不过,纵有妙趣,这到底是一本时运不济的书。如今筹划此书的人已离职,编辑此书的人亦离职,连本文也只好交由给此书打杂的人来写,它似乎注定走向沉寂。在后期的访谈中,威兹说:“我在和衰败对抗。我们都会一个脚趾一个脚趾地死掉。不过,我不知道,有些老果树会结出最好的果实……”那么,容我以这篇文字,作为对衰败的小小对抗,也纪念此书曾给编辑部带来的惊奇与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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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一本滞销书”
栏目征稿
◆“一家一本滞销书”栏目是新京报书评周刊·文化客厅与郎园联合推出的北京秋季图书市集的特别栏目,本栏目推出的“滞销书”将在市集现场的滞销书展分区展出。栏目从七月开始,持续推送至九月下旬。
◆本栏目开放征稿。稿件要求:-字,主谈一本滞销书(非今年出版的新书,销量至少低于印量的50%),分享这本书的故事和做书人对这本书的感情。内容主题突出,有故事性,感情丰沛,真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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