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大学生,被安排进了城管,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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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那年,我24岁,正赶上家里拆迁。

拆迁款刚到帐,我爸就和大多数上一辈人一样,有些“飘”。原本,我已经拿到西安一家私企的offer,却被我爸挡住了。

他说私企不稳定,要拿钱给我“办”一份工作。

我的学校不好,是西安某三流大学,像我这样的学历,能安排到哪里去呢?

大概过了半年左右,我记得是5月份时,有个同村的大(关中方言,指叔),开着他家的桑坦钠,送我来到了X县,停到了县城油库旁一栋老楼跟前。

这座老楼有些年月了,灰色的外墙墙皮,已经像风干的树皮一样翘起来。大门口悬挂着一个白底黑色的牌子:“X县城管综合执法大队”。

我大从他的黑皮包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A4纸给我。是一张入职申请单。

他一边指点,我一边填写,随后就带上毕业证和户口本,敲开了城管大队办公室的门。听我大说,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接待我的男人是个秃顶,他一脸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我两眼,然后把我带去了三楼大队长的办公室。

初次见面,大队长还是带着些警惕心的。

他先让我把办公室门闭上,然后严肃地看着材料。

我赶紧按照我大教我的,提了中间人的名字,说是他介绍来的。这时大队长才表情松弛下来,点了一根烟对我说:

妹子,欢迎你加入我们,你直接去一楼督察队,找X队长报道就行。

原以为验完资料,下一步还会安排笔试、面试、心理测试等流程,万万没想到,当我把资料递给X队长后,他直接就给我安排工作,说我的工作是内勤,平常主要负责更新台账、报数据、写督办等,并安排一个年轻男同事带我。

对于这种录用方式,我有点懵圈,又不敢当面问。后来,趁着保洁大姐帮我收拾办公桌的间隙,我跑到卫生间给我大打了个电话。

面对我的疑惑,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安心上班,其他事都安排好了。

X队长把我交代给那个男同事之后,人就不见了。

这个男同事看起来文质彬彬,寡言少语,他拿起桌上一沓资料放到我面前,让我先熟悉,然后就自顾在电脑跟前敲键盘了。我这时候偷偷瞥了一眼,这个约30平米的办公室,布置了6个座位,其中离我最近的那个,桌面上已经满满落了一层灰。

第一天,就这样摸鱼到下午快5点左右,男同事背上挎包,说下班走了。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老年背心。他略显沧桑的背姿,倒是和这件背心很搭。

后来我才得知,这个男娃也是被家人“安排”到这里上班的。本来单位提供住宿,但男娃每天都要坐班车回西安,因为他女朋友在城里。

当晚,一个大姐带我住进了单位宿舍。我躺在床上给家里人说了情况,父亲在电话里很兴奋,他对我能被安排到这种正式单位很满意,还说择日要在村里摆酒席云云……

然而几天后,我就了解到一个扎心的真相:

我被安排的,是劳务派遣形式的临时工。

怕老父亲伤心,我没告诉他。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办公室,先里外打扫了一下卫生,然后拿起抹布给大家擦桌子,给每个同事接热水。

快9点的时候,一个留着光头走路有点罗圈腿的大哥先来到办公室。他用陈年老烟嗓混合着地道的当地话和我打招呼,然后哥长哥短的让我别忙活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同事们陆续到齐,包括那个桌面有一层灰的位子,原来也是有人的。光头大哥趁势热情地向大家介绍我,这时我才发现对我的背景情况了如指掌。

过了会儿,X队长推门进来,朝办公室里瞥了一眼,顺手丢给我一件城管制服。

三五分钟后,X队长让光头大哥开着执法车,带我们科室的人出去巡察,同时也让我跟上出去“熟练熟练”。

我有点怯场,就自觉坐到了巡查车最后面。结果X队长把自己副驾驶的位置让出来,非要我坐前面。路上,X队长给我介绍科室其他人的姓名、职务,我才知道,光头大哥就是我们科室的老大。

第一天上班的巡查没什么实质性工作,就是街头巷尾开车闲转。碰见有胡乱摆摊的,用扩音器驱赶一下。

很快到了饭店,光头大哥把车停到一个面馆门口,请大家在里面吃了碗软面。临走的时候,老板硬给我们每个人塞了一瓶冰红茶。我不好意思,推辞不要。光头大哥给我递了个眼色,我就收下了。

城管是不是像新闻里那样都是凶神恶煞?说实话,之前我对这个职业印象也不好。但随着巡查多了,我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是标签化的,很难一句话说清。

比如有些摊贩也很蛮横无理,和管理人员打游击,导致工作很难奏效,我们经常受训挨骂。就比如我们负责的片区,明明划分了指定摆摊的区域,但有些摊贩就是占道经营,好好说不听。

更有甚者,有些摊贩是当地的地痞无赖,面对劝导不仅不配合,而且动辄便舞刀弄枪要跟我们同事动手。还有摊贩经常给你下跪装可怜,抱大腿哭天喊地,要么直接躺在地上打滚……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有个卖瓜果的妇女因为占道经营被我们的同事收了秤砣,她就带着年幼儿子来大队闹事,刚开始工作人员对她好言相劝,但她不仅不承认错误,还对工作人员出口成脏。

最后,这女人不知为何突然情绪失控,竟然脱了裤子,当众在我们的服务大厅撒了一泡尿。

我目睹这一幕,简直三观尽毁。据我所知,在我们大厅工作的同事,很多都是正式编制考进来的大学生,也不知道他们看到这样的场面,会作何感想。

在这种情况下,粗暴执法也时而出现,我曾看到同事驱赶摊贩,满嘴脏话,有时还简单粗暴收缴物品。大家似乎没有好的办法,“震慑”违规摊贩下不为例。

实际上,下罚单也往往是形式,只要摊贩来大队承认错误,往往我们也是口头教育为主,不会实质性罚款,毕竟执法对象多是底层老百姓。

后来我想,市容顽疾背后的复杂现实,可能单靠城管工作无法化解,这大概是一些城管队员在压力下失控,而一些摊贩行为也每每让人跌碎眼镜的原因所在。

比如这个县城南街曾是当地红灯区,经常有站街女出没。我印象很深的一次,是有次执法过程中,抓到一位40多岁女子,南方口音,浑身胭脂水粉。

按照流程,这种情况我们要转交公安机关处理。

但是这个女人当场就跪下了,眼泪哗哗说自己有多可怜。她自述出门从事这个行当,全是为了供老家孩子上学,还把手机里孩子的照片包括各种奖状给我们看。

最后,我们动了恻隐之心,口头警告之后,让她写了保证书按了手印,把人放走了。

没过多久,我们又在那条街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身影……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讲述的是不是真相;如果是真相,这种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入职到城管大队大概两星期左右,我就逐渐适应了节奏。

我们科室基本上全是不带编制的临时工,包括那个光头大哥也是退伍转业过来。

临聘人员薪酬很低。那是年,我们每个月-元就封顶了。

在这里,有些人是图个清闲,有些人是图离家近,而我单纯是为了给父亲“脸上增光”,因此薪酬与我们而言,反倒觉得很无谓了。

但让我不能理解的是,我发现单位里,还有一些家庭和出身都很不错的男青年,明明会有更好的前程,但他们却也屈身这里,愿意做一名没有灵魂的小城管。

后来光头大哥给我指点迷津,这些娃们家把工作只是当渠道,核心目的是通过这个工作,打通社会各路人脉,扩充交际圈,来维护背后的“事业”。

就比如说,我们的X队长,是个爱好热闹的人,平常下班没事时,他就让光头哥去“安排”饭局,然后私下通知我们聚一聚。我们每次吃饭的地方都不固定,但是每次招待流程都大同小异,这些饭店老板会提前预留好包间,桌上摆上酒水、各种特色菜。我其实很佩服这些久经世事的生意人,每次被人白吃还赔笑敬酒。

还有个男同事,每次单位夜班排班都有他,我开始还觉得意外,后来才知道他亲戚在当地经营渣土车车队,他夜间值班有很多事情要忙,至于中间具体有什么内情我不好过问。肉眼可见的是:他上班才两年不到,开的车从F3换成CRV,最后换成了一辆A6。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一些,限于篇幅和隐私,就不一一表述了。

当然,也有人不是这种“多面人设”。

我们大队有个X县本地人,就是厚道人之一。我记得有一年腊月29才发的工资,我和他两个人在办公室值班。当他看到工资到账的短信,就倚在办公室墙角念叨说:一会去割5斤肉,再去劳保店给我老爸老妈一人买一件棉大衣,一条棉裤,再给娃买一双红皮鞋,娃跟我要了很久了,这下爸可以满足娃了。剩下的钱,我还要买几个红包,给亲戚娃还要发压岁钱......

看着这位大哥脸上的满足表情,我背过身子,眼泪落了下来。

好景不长,因为该县撤县设区,我们的大队编制也被打乱,曾经的管辖区域和组织队伍全部要重构,我们的督察队也迎来了被解散的命运。我因为没有关系和背景,被分配到了“活难干,事最多”的街道中队。

新科室的领导,也是部队转业人员,是长安区人,个头很高,梳个大背头,许是同乡的关系,他对我尤其照顾。

但新领导在工作上却很严厉。比如说,当时他带着我们去街头拆除违建和广告牌,每项工作干完后,他都安排我做好宣传。在他的高压“鞭策”下,我这个曾经特别排斥写作的人,开始学着撰写新闻稿,编辑美篇等等。在那个西安各个区县“打擂台赛”的时期,我的多条美篇稿获得县委、市委领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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