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丁运山小店门前桂花香微小
小店门前桂花香
文/丁运山
小区门口有家“李阿姨馄饨店”，店子很小，小得只能容纳五、六个客人。
李阿姨和老伴自下岗那年起，就靠着这家小店过日子。李阿姨的老伴腿脚走路不方便，常见他坐在案板前捏馄饨。那手粗笨，捏起馄饨来却像变戏法般地动作很快。馄饨有鲜肉、香菇，还有虾仁、马蹄等十几种馅。刚起锅的馄饨鲜、香、嫩、滑，街坊邻居们都爱吃。很多路过的人闻香而来。李阿姨每天忙忙碌碌，既要按照客人们不同的口味，下、煮、捞、盛，还得将煮好的馄饨端到客人的餐桌上。有时还会和客人们唠唠家常。
我是李阿姨店里的常客。这个周末，我起床晚。去李阿姨馄饨店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店里没有往常的喧闹，只有一位年轻的妈妈坐在那，边玩手机边等着正在吃馄饨的女儿。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短短的扎着红色绸带的小辫，就象两只蝴蝶落在了双肩上。她手捏一只汤勺将馄饨递到嘴边，一张小嘴微微撅起，小心翼翼地对着汤勺“嘘嘘”的吹，生怕烫到自己那“樱桃”小嘴儿。
我点了一份虾仁馅，准备就着美味的佐料在这安静闲适的小店里慢慢享受着惬意的周末生活。这时，小店进来一位小伙子，小伙子身材不高，脖子上戴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可能是那项链久未清洗，显得有些灰暗。趁他没注意，我多瞅了他几眼。便在心里给他取了个名字“项链哥”。
“鲜肉，要大份。”“项链哥”进来就嚷。
“好的，你先请坐。”李阿姨连忙应声。手里有条不紊地往锅里下馄饨。
“项链哥”一屁股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着，然后深吸了一口，烟气刚从他嘴里吐出来，却又往鼻孔钻进去到肺里悠了一圈再吐出来。不一会，小店就烟雾缭绕。
正在玩手机的那位妈妈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催女儿快吃，别磨蹭了。很快，李阿姨就将我点的虾仁馅端到我跟前。又对项链哥一笑说：“你稍等。”
“项链哥”没应声。目光搜索般地在小店四处环顾。“油条，给我先来份油条。”
我朝着“项链哥”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儿有个没安装柜门的储柜，储柜的中间层放着一袋油条。一根根从袋口露出金黄金黄的小尖头。
“油条呀？是我买来吃的。”李阿姨连忙解释道：“这不是一直在忙吗？还没顾得上吃呢。”
跟李阿姨熟悉的人都知道，尽管李阿姨自己家做的是早点，可油条却是李阿姨家每天必须要买的。并不是她特别喜爱吃油条，而是因为街对面炸油条的那夫妻俩，男的耳聋，女的一只手残疾，炸出来的油条又小又软。跟他们不熟悉的人还真的是看不上，也不会买。李阿姨却天天去买，只为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帮助那对比自己更困难的夫妇。
“还没煮好啊？那我就先吃这个。”“项链哥”不容分说，起身去拿油条。
“我又不卖油条。”李阿姨嘴里虽然嘀咕了一句，却一点阻挡“项链哥”的意思都没有。“你要喜欢，就吃呗。”
“好嘞。等会儿一块买单。”“项链哥”大大咧咧。
李阿姨没出声。
“我这不算是打劫吧？”“项链哥”边说边将油条往自己嘴里塞。“也不是强人所难吧？”他怎么就塞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安逸就这么被他打破了。
那位年轻的妈妈收起了手机，显出不耐的样子。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我能轻易地看出来她的脸上写着“逃离”二字。
吃馄饨的小女孩也停住了，“樱桃”小嘴凑到妈妈的耳边，轻声地说：“这个叔叔不仅强人所难，还夺人所好。”
我很惊讶，这么小的孩子，这样连贯地用些成语来点评一个大人的行为。了不得！中国的孩子，了不得！不愧生长于文明礼仪之邦！
小孩的妈妈也很惊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眼看赞许就要脱口而出，忽听“噗”地一声，“项链哥”将嘴里的油条吐在餐桌上。“不好吃，跟抹布似的。什么油条？”
“哦，忘了告诉你，那油条里面没加明矾。他们是为了让街坊邻居们吃得更放心。”李阿姨端着煮好的馄饨边走过来边说。
“项链哥”瞪大眼睛看着李阿姨，默默地站了起来，双手接过李阿姨手中的馄饨。
我倍感震撼。很多普通得接近尘埃的人竟然会自觉地将对他人的关爱融进行动中，而身边不乏有一种人的言行举止给人的感觉却是让人很不舒服。人的灵魂是否能够闪光，通过生活的小浪花便能折射出其亮度来。今天的这顿早餐让我吃得索然无味，心里堵。我顺手将那碗没吃完的馄饨推到了一边，起身正离开小店时，小女孩和她的妈妈也轻轻地走出了小店。
“小朋友，等等。”身后传“项链哥”的喊声。我一扭头，只见“项链哥”手里举着一串钥匙撵了出来。他有意将手中的那串钥匙在小女孩面前晃动了几下。钥匙串上挂着的那只小灰熊就朝小女孩舞动起身子来。“小熊熊是你忘掉的吧？进不了家门，不是要着急、哭鼻子啊？”
小女孩愣在那里。圆圆的眼睛一会儿看看“项链哥”，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妈妈。小女孩的妈妈朝小女孩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谢叔叔啊？”
小女孩从“项链哥”的手中接过钥匙串，点头说了声：“谢谢叔叔！”声音清脆甜美。
“项链哥”开心一笑。
素不相识的我们，站在李阿姨的小店门前，竟然相视一笑。一阵秋风，不经意间将别样的桂花香吹来。馨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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