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华端午棕外婆情

作者：程建华

五一小长假，岳父岳母和内弟一家来宁波玩，自驾车内除了几件行李外都是吃的，大包小包装满了巢湖特产，干豇豆、贡菜、脆皮椒、虾米辣酱等，在一大堆食品中，尤为让我深感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大袋粽子！

粽子是岳母亲自包的。知道我们吃不惯浙江的肉粽，这次听说要来宁波，又恰是端午节前夕，便想着给我们包点粽子，让我们尝一尝家乡的味道。于是便赶紧买来棕叶、糯米、赤豆和红枣等物，赶在来之前包好、煮好。看到个别粽子，因为没裹紧而露出些许糯米时，岳母不好意思，忙解释道，年纪大了，牙齿咬不紧，所以没扎好。岳母年轻时非常能干，做鞋，烧菜，干农活，做生意样样在行，尤其是烧的一手好菜，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都以请她去掌大勺为荣。“鬓丝日日添白头”，现在毕竟已是七十岁的老人了，身体再好，精力也很难比从前，更何况她已多年没有亲手包过粽子了。听着岳母的解释，我们都感觉嗓子痒痒的，心里都怪不好受的。

自小对糯米制品情有独钟，元宵、粽子、糍粑等百吃不厌。高中毕业后，参军离开家乡到了宁波，而宁波又是一个盛产糯米制品的地方，宁波汤圆、慈城年糕名闻遐迩，还有大街小巷，一年四季随处可见的粽子。但第一次品尝宁波粽子时，却是见面不如闻名，与预想的相去甚远。那是年的端午节，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在外地过的第一个端午节，当时是在新兵连，在宁波市郊区一个有山有海有竹林的地方，我们的新兵集训也快结束了。

临近端午节，听说可以吃到粽子，对于我们这些刚离开家乡，在他乡迎来第一个端午节的小伙子们来说自是兴奋不已。端午节那天早晨，我们列队来到食堂，只见每张餐桌上都摆着一盘用黑黄相间的植物叶子包裹的东西，听老兵说了才知道那就是“粽子”，外面裹的是竹笋叶子，打开一看，里面也是油乎乎、黄不拉叽的，尝了一口，大失所望，没有那熟悉的粽子味道。后来也多次尝过嘉兴的粽子，花色品种比较多，口感也还不错，但总感觉到缺少了那淡淡的粽叶香味。

记忆中家里包粽子的一直都是外婆。每年端午的前两天，外婆便将买来的粽叶用冷水浸泡，同时把糯米淘洗干净后浸泡在水桶中。端午节前一天，外婆把浸泡了一夜的粽叶放入锅中煮一下，然后倒入木质澡盆中，把搓衣板翻过来横放在澡盆上，用抹布沾水把粽叶一张一张抹洗干净，用剪刀把粽叶梗部和尖尖的部分剪掉，在这过程中要将有裂缝的粽叶挑出，清洗干净的粽叶再放入水桶中用冷水浸泡一会。浸泡好的糯米沥干水分，加入适量细盐和少许菜油搅拌好放入脸盆中待用，有时还要准备些豌豆、花生和红枣之类的配料备用。外婆用来捆扎粽子的也不是现在通用的细麻绳，而是从河边采来的一种名叫灯芯草的水草（长大后才知它叫蔺草），需在端午节前采集晾干，既环保又让粽子中含有一丝原始的水草清香。

包粽子时，外婆取2到3片粽叶，叠放在手中。双手捏住粽叶两端，同时向内交叉重叠，折成漏斗形，填入适量的糯米，在盆沿上磕几下，用一片废弃的粽叶将漏斗上多余的糯米拨去，将糯米压实，然后将上端多余的两片粽叶向前折叠，盖住糯米，再将中间的粽叶捏紧，向一侧折叠压好。用牙齿咬住灯心草的一端，一只手捏紧包好的粽子，一只手拉住灯心草的另一端，用灯心草环绕粽子两角数圈，将粽子紧紧裹住，并在顶端扎紧打结，这样一个纯糯米的三角粽就包好了。有时，外婆也会在糯米中放入泡好的豌豆、花生和红枣之类，这样粽子的花色就多起来了。通常我们都在旁边边看外婆包粽子边听外婆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姐姐们也在外婆的指导下学着包粽子，而我和弟弟便抢着将外婆包好的粽子接过来，五个打一小结，十个打一大结。

煮粽子永远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外婆将包好的粽子放入铁锅中，加上水，我们便抢着跑到锅灶下添柴生火，待到厨房水汽弥漫、氤氲缭绕，房里屋外可闻见粽子香味时，便可熄火了，这时，还不能开锅，需再焐上几分钟，方才大功告成。而此时也是我们最心急的时刻，伸长脖子盯着热气腾腾的锅，咽着口水，等着那锅盖揭开的一刻。煮粽子看似简单，实则不然，用外婆的话说，心急不得。如果心急了，粽子没有熟透便贸然开锅，往往会使部分粽子夹生，而夹生了的粽子以后再怎么煮也难以熟透了。

煮熟的粽子，通常是挂在堂屋通风处的屋梁下，这样既防老鼠偷吃又便于存放。每每这个时节，我们放学回家，放下书包第一件事便是找个板凳，站在上面解个冷粽子下来，剥掉粽叶，用根筷子一插，有白糖的沾点白糖，没白糖的就寡吃，吃的那个香，那个满足感，不亚于当年朱元璋喝珍珠翡翠白玉汤一般。

“五月五，是端阳；插艾叶，挂香囊。剥个粽子沾上糖，生活幸福享安康”，端午节的习俗，大江南北大同小异。离开家乡，走南闯北快30年了，吃过南方的鲜肉粽，北方的碱水粽，传统的豆类粽、枣类粽，创新的海鲜粽（浙江这边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龙粽”，糯米中放入一小段海鳗干）……，但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最喜欢吃的还是外婆包的家乡的纯糯米粽子，洁白的粽子中含着淡淡的粽叶清香，看似普通，却在平淡中让人感受到家的温馨。

“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年少时不太看重过节氛围，觉得不过是在一起吃吃闹闹，但随着年龄渐长，很怀念儿时家人一起过节的时光，尤其是身在外地时，家乡的亲人、家乡的食品，乃至关于家乡的点滴信息都能勾起你无尽的遐思。“可口非因香味美”，自打离开巢湖后，就再也没吃过家乡的粽子，而今年的五月，因儿子外婆的到来，让我们在尽享天伦之乐的同时，又品尝到久违的家乡粽子，心中自然难免有一番感慨。“一份真情一份心”，感谢外婆，正是因为您无私的付出，才让我们在传统的节日里，有了美好的回忆。

年6月5日于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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