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村长的妈妈背我去卫生所

文/赵主任

我替爸爸接待了一帮上海知青，在饭店特意招待了一大桌子，以此来表达父亲的感情。我爸爸是北大荒坐地户，当年和这帮知青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还没吃完，一个阿姨就着急要走，说上海还有事情，我出门开车去送她去火车站。

车上，阿姨和我唠了起来：当年我们知青来支援北大荒，我被分到你们黑龙江的一个农场的连队，支援建设。那个年代，嘎嘎穷啊，一个彩色的搪瓷洗脸盆，一个半导体，拿到这里都是好东西。

我是上海知青，从来没来过农村，我自己还有洁癖，爱干净，所以，我自己平时就呆在宿舍里，从来不像别的知青那样，和当地老百姓打成一片。

当年，连队里有个老大娘，非常热情，经常来我们宿舍，给我们知青送鸡蛋，系着一个脏兮兮喂猪的围裙，身上一股猪圈的味道。

我生平特恨两种人，一种就是不爱干净的人，一种就是当官的。据说，这个老大娘就是连队队长的母亲。这个连队队长生性跋扈，经常因为意见不统一，和我们吵架，弄得我们心里冰冰凉。

所以，我对他母亲也没啥好印象。她一来宿舍，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我床是白被单。我赶紧吼她：你坐我这干啥呀，我刚洗的床单！

大娘不好意思了，赶紧站起来，划拉我的被单：哈哈，你看我老糊涂了，俺蹲在地上，你们刚来，这里蚊子多，晚上记得点蚊香啊。

俺家啥也没有，就有鸡蛋，还有一口大肥猪，你们有啥需要，就言语。俺儿子出工了，帮不上你们啥，他还总和你们吵架，你们别往心里去。

大娘瞅着我桌子上的洗头膏：这东西好啊，洗头发有香味，能不能给我蒯一点，我蒯回去给我孙女洗洗头，也让她稀罕稀罕。

我低着头，没言语。心里想：我凭啥给你呀，浑身一股猪粪味。屋里的室友看不下去了，就给大娘蒯了自己的一些，大娘临走乐颠颠的。

那年冬天，我出工被冻感冒了，躺在床下浑身发冷，屋里的工友都去干活了。零下40度，宿舍呼呼漏风，我本来就不适应东北寒冷，加上想家，白天干活累，彻底就病倒了。

这时候，大娘刚好来串门子：哎呦呦，闺女咋病倒了！赶紧用她喂猪的手摸我的额头。我赶紧躲开，她还是摸上来：孩子，这怎么行啊！赶紧的，我背你去卫生所打针！

我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就被她强行背到了卫生所。她背我的时候，身上一股猪粪味道，当时给我恶心坏了，心里直嘀咕，但也没办法。

到了卫生所，卫生所说，再晚来一会就没命了，赶紧打针！打完针，我就被老太太背到她家去了。

我死活不干，她还是强行给我背去了：这怎么行！我家虽然脏一些，可炕热乎，要不回宿舍你得冻死！死孩子，听大娘的话，命要紧！

到她家，她把我撩在炕头，赶紧拿抹布给炕擦了两遍：知道你爱干净，我给你换个新被单，这还是俺儿子结婚时的，没用过。

我稀里糊涂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大娘给我端了一盆鸡汤和鸡肉，然后用手扶着我的脑袋，喂我喝汤。我死活不干，大娘吼我：死孩子，你要不要命了，赶紧好了，好下地干活不是！

在她家折腾了三天，我可算是好了，大娘把我搀扶回宿舍。没几天，我就被安排到别的连队干活了。我心里总是不是滋味，虽然心里讨厌她埋汰，心里也是有一点感激的。过了几个月，趁放假我去看她，我特意带了一盒新的洗发膏，我想送给她，那是我从上海带来的，也算是我的一分心意吧。

我去了，她家空空如也。邻居说，老太太病倒了，被接到姑娘家去了。我去找连长，他儿子，他儿子说，很远，还是别去看了，以后老太太还会回来。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去。第二年，我再去看，他儿子坐在院子里抽旱烟：说老太太去世了。老天爷啊！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我真的崩溃了！老太太头一年还背着我去看病，第二年就没了！我好没来得及感谢她，我还没送她洗发膏！

孩子，你知道阿姨心里有多内疚！当年我病倒了，她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给我炖汤喝。托着我的脑袋，一口的一口的给我喂，要是没她，我的命没了都有可能！

孩子，阿姨心里难受，这些年心里一直憋着，这次来，联系他儿子也联系不到了，据说也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