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教师随笔刘一刀作者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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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刀卖了大半辈子豆腐，他的豆腐口感好，价格公道。更重要的是顾客要多少，一刀下去，一两不多，一两不少，童叟无欺，十里八乡的人都爱买他的豆腐。

“豆腐香，豆腐好，要吃就找刘一刀；不缺斤，不短两，不欺乡党销路广。”这顺口溜成了当地人人会说的民谣。大清早，刘一刀三轮自行车上的喇叭一响，男女老少就不约而同地出了门，或多或少都要割上一块豆腐，炒菜也好，烧汤也好，没了这豆腐，味道好像就有了欠缺。

人再多，刘一刀一个人都应付得过来。找个宽敞点儿的地，把车子一扎，白净的抹布擦擦手，掀开豆腐上的老棉布，左手从边儿往里轻轻一点，右手的刀子就那么一划，眨眼的功夫，一块豆腐已经捧在手上啦。“好嘞，您的斤二两，来，再称一下。”来这儿十来年了，浓重的青城口音还没改。“不用不用，你切的，我信得过。”还没落到锃亮的秤盘上，豆腐就被放到一个小洋瓷盆里端走了，钱也早早放到了车上的钱盒子里。

要是有小孩围在车子跟不走，刘一刀就会笑着说：“来，给我唱个豆腐歌，我给你切片豆腐吃。”小孩也不怯，站在边上就唱:“豆腐香，豆腐好，要吃就找刘一刀；不缺斤，不短两，不欺乡党销路广。”小孩砸吧着嘴吃豆腐，大人就在一边乐。没多大会儿，车里的豆腐盘子就见了底。刘一刀把刀一收，钱盒子一盖，盖豆腐的棉布叠得四四方方，吆喝一声“卖完喽，明儿再来！”蹬着车子，哼着歌就走了。

后来有段时间没见刘一刀，有传言说刘一刀得了肝炎。再见刘一刀，果然黑了些，瘦了些。大家见了，都问这几天到哪儿去了，怪惦记他的，却没人再买他的豆腐。卖不掉，刘一刀也不恼，还是天天骑着他的三轮自行车走街串巷，嘴里的小曲也没停。

自从刘一刀的豆腐生意萧条后，街上就多了几家卖豆腐的，无论从口感还是价格上都没法和刘一刀的比，生意都不温不火的，却再也没见过刘一刀。

三个月后，街口开了一家豆腐店“阿翠豆腐”，门头装得很上档次。开业那天，一万响的鞭炮和免费品尝的大酬宾，吸引了不少人，老板是个清瘦白净的姑娘。“这不就是豆腐西施吗？”大伙起着哄，都往柜台前拥，只见那姑娘左手往豆腐上轻轻一点，右手麻利地用刀子一划，胸前的健康证都没见动，一片豆腐就递到了顾客手里：“好嘞，您接住。”

“嗯，味道真不错，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豆腐了。”

“这姑娘，人长得好，豆腐也做得好，就是好像少点啥。”

“听口音，这姑娘也是青城人啊，山里人好，实诚。”

“刘一刀在的时候啊……”

……

渐渐地，刘一刀不再被大家提起，“好像少点啥”的声音也慢慢没了。“阿翠豆腐”成了十里八乡的豆腐招牌，营业额一天天往上涨，阿翠姑娘的笑容却一日日减少了，大家反而觉得忧郁的阿翠姑娘更好看了。

夜深人静，失眠多日的阿翠忍不住又问老爹：“爹，我刘叔……”

“行啦，都说多少回了，你刘叔无儿无女，把老家房子给了他，咱不亏欠啥。”黑夜里，看不清爹的脸，只有烟头的火光随着爹的叹气声一闪一闪。

“当初咱刚到这时，是刘叔手把手……咱咋能……”

“咣当”一声，爹顺手摔了边上的东西，“没病，人再说还能真说出病来？”烟灭了，“去吧，去吧，睡去吧，明儿一早还起来卖豆腐呢。”

到底扛不住心里的煎熬，老爹去世后，阿翠回到了百里外的青城。这几年的乡村旅游带火了农家乐，老刘的豆腐担子变成了豆腐坊，方圆百里的大小酒店也都只认老刘豆腐。阿翠直跟着打着广告的送货车，跑了几十里。

“师傅……刘叔，我对不住您，我给您……养老。”一见刘一刀，阿翠就泣不成声了。